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跟我做鬼去》作者:青椒炒洋葱 文案: 短篇,轻松,欢乐。 一个小贼,老老实实偷什么不好,偷人家祖宗灵位,这下好了,显灵了吧。 灵都显了,道歉也没用,被人家逼着去做鬼,本来以为都是自己作祟,结果是人家怕孩子下去没学费! 可真相更为惊悚,自己竟是吞了人家的灵丹当糖吃!被鬼找上真的是不赖别人啊……求别乱剥衣裳行么……真的……弄得一身湿回来真的不是我的错……小爷与水犯冲啊! 淡定老鬼祖宗攻x嬉皮笑脸受 地点:地府 时间:大冬天的,大夏天的,大秋——额,地底下没有这些东西 人物:老鬼祖宗颜朝阳X探囊取物柳非颜 事件:小爷被强扭做鬼,白送鬼子鬼孙一大堆,蜡烛套餐吃到饱,自己家的金元宝用都用不完,手痒痒,老攻又不让出去偷,了无生趣,了无生趣。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颜朝阳,柳非颜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第1章   第一章   山雨欲来,狂风大作,刺骨来袭,一男子抖抖索索搓着肩膀手臂,快速奔走于夜影疏叶之间,一边还要躲着身后叫喊追打的一干家丁,心里直骂:这寒冬腊月的,不就是偷了个灵位么,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   这林间其实也属颜家,不过是闲置着未曾动用,男子一溜烟儿寻了个坡势较高之处,加把劲儿滚上了树,朝下边儿呸了一口,连灯都舍不得多点几盏,这么有钱都花在了灵位上,金雕玉琢的,作秀给谁看呢,小爷今天偏就将你这最值钱的给拿了,又能如何,供给老天不如换两碗热酒。   “老爷,那贼人跑进先祖山上去了,小的们不敢进去啊。”   颜家老爷啧啧跺脚,力气大得紧:“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你说他怎么就可我们一家偷呢!”祖宗的灵位都给丢了,这可如何是好!颜老爷本就年迈,身子骨又差,这又是天寒地冻的,眼瞅着一条腿踏进阎王关口,被这小贼给惊得生生把那老寒腿又抽吧出来,不把牌位取回来,都不敢随便去死了啊,朝天作揖,祖宗莫怪祖宗莫怪。   “明天一早多派人手,晚上死守山林,万不可叫他逃了!”   小贼在树上没听见动静,又冻得紧,朝手里呼了口热气,抱紧了手里的灵位一纵而下,却直接掉了个坑,尘土飞扬,咳咳咳咳。   “这谁挖的坑啊!”小贼咒骂,心道流年不利,正欲起身,却见眼前闪过一片金光,耀眼却柔和,光芒之中走出一道人影,直教人觉着,仙人下凡也不过如此。   灵光中的男人挥了挥手,似是挥退了些什么,踏上土地的一瞬光芒尽数褪去,锦衣袭身,墨发如瀑,只那双眼眸不若凡人,倒像是星辰闪烁,不过许是自己眼花。   小贼看的惊了眼慌了神失了智收了心,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一只手还死死抱着那个灵位,继续呆看。男人猫下腰来,看了他半晌,还不收神?遂一巴掌糊头上,将人打醒。   “哇啊啊啊你你你是人是鬼啊!”哎哟喂可算能说话了。   “自然是鬼。”   小贼又吓又冻,牙齿咯咯作响,觉得手中的灵位有些烫手,正欲扔,却整个人直接腾空飞了出去。   “莫怪,太久未用这些鬼术,一时力道收不住。”那身形修长的男子转转手掌,本只想将他从自己的土坟堆里拖出来,谁知将他扔了个八尺远,“你......无事吧?”   “鬼大爷,你是不是想把灵位要回去,我明天就将他送回给颜老头行不?”小贼叫苦不迭,哪里敢跟这鬼祖宗多说话,万一阳寿被他吸走了该怎么办。   “不许还,你跟我来,我请你吃酒,那鬼灵台亮的扎眼,闪着佛光似的,惊都能把鬼惊跑,还指望祖宗回去保佑?那金子又不能做衣裳穿,包的这般紧,大山一般,我在地下走路都嫌重。”   小贼偷了半辈子了,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可就是不敢跟他走,你这酒不比其他,指不定别名便叫做孟婆汤呢,苦笑推脱:“大仙,我还有事,不如咱们有缘再会吧。”   “你怕我?”鬼大仙问。   小贼子连连点头:“其实你那后辈对我极好,我不知偷了多少东西了,也不见他报官,如此行善积德,您必定明日就能成仙,还是不要在这多做停留了吧。”   男子闻后随意一扫,大寒天将他的衣裳剥了,抖落抖落,小贼哇哇乱叫,也不觉着冷,却臊得慌:“你干什么!”   “......你这是快将我的家底搬空了啊。”为何连他吃的香烛与他那曾孙子的假牙也不放过,“本想感谢你将我从那丢人现眼的灵堂里偷出来,现在看来,你还真是......”   小贼略略害怕:“你想怎么样?”   鬼祖宗叹了口气:“跟我走吧,我不能多留,将来在地下你我再好好说说这笔债。”一个人在地下也没个朋友,都是自己的子子孙孙,个个毕恭毕敬,真真叫了无生趣,死了也枯燥。   可小贼哪里听得懂他的好意邀请,只道他要索自己性命,欲逃,站起身却顿时脸红夹紧腿捂住裤裆:“将我的衣裳还给我!”   大冬天的,就算不冷,这么光膀子光屁股走出去遛鸟也要吓疯路人,他只是个小贼,还是要有些廉耻的。   老祖宗本该古板迂腐,可做鬼做得久了,什么样的鬼都见过,世面广了也不觉有甚不妥,可还是将衣物还与了他,可小贼这一走,才一盏茶的时间,便走不动了。   为何前面似是有堵墙?   涕泪齐流,哭道:“大仙,求您放过我,我上有八十小儿,下有七十老母。”   “哦?怎的这般巧,我母亲也是七十归天,儿子做鬼也堪堪八十年。”男子看似铁了心不让他走了,他这次出来,其实是地府又发鬼令了,每位鬼友需要介绍一位有罪的活人进地府,未达成任务的明年自己的子孙下来了,便不可去上那地府讲堂,出来了也要被人欺,颜老爷眼看就要入土为安,可不能一把老骨头在地下遭人欺辱唾骂,说是没读过书的。   他正想游说一番,风确越发强烈起来,直吹得老树都要弯了腰,天边电闪雷鸣,隐有不祥之兆,看出自己不剩多少时间了,男子撤了法术只求多平衡一会儿,小贼顿时冷的整个人从下至上抖了一番:“我我我我要出出出去了,您老保保保重!”   “你出去又能去哪?我那子孙明日就要差人来拿你,这天寒地冻,你身无长物,与其继续做些鸡鸣狗盗之事,感慨世态炎凉受尽人间折磨,何不随我下去?”男子神态自然,倒像是真的来请人做客。   “那也不能随便就去死啊!”什么思量!   “我将这灵位还了你便是,何苦非要我的小命呢,鸳鸯楼的婷花姐姐还等着我暖被窝呢。”小贼喃喃道,将灵牌往坑里一扔,准备抬腿。   天边一道惊雷劈下,堪堪击中他旁边的百年木,化为焦炭,灰烟袅袅,立时被风吹散。   “大仙莫气!我这就跟你走!”小贼泪流满面,好好地把牌位又搂回来,温顺抚摸上面的镶金小楷,这辈子第一次遇见鬼,就被鬼给逼着去了死,说出去真是一点都不丢人。   男子心里好笑:“这雷不是我劈的,不过你既如此热心,那我们现在便动身吧。”   小贼:“......”   偷了这么多年,终于遭到报应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欢乐小古风!首发,喜欢的话可以求个评论mo~~ 第2章 第 2 章   天边风越作越大,眼看雨将要飘摇下来,二人竟这样互相呆看了半刻钟。   “大仙,你怎么还不带我走啊?”他心里还有些欣喜,认为是他改了主意。   而鬼祖宗却道:“你为何还不去死?”   语调竟是一般的询问,也不知他说的话多么惊悚。   小贼也是心里苦:“不会是让我去自寻死路吧?”   “我不能轻易伤人。”说罢,他微微抬头看了眼惨白的雷电,思索一番,淡淡道,“那便劈死好了。”   小贼吓得心里一咯噔,大叫:“劈死不成,劈死太疼——唔!”他还未说完,便觉肩膀一阵钝痛,继而晕了过去。   竟然是这样的劈死……   颜朝阳看了眼地上的人,挥手招出两只索命小鬼,将他的生魂给抽了去,又看了眼自己手,方才触碰了一下活人,好像有些烧伤了。   柳非颜醒来,自己却已经好好地躺在一方草地上,半天才想起自己被劈死了,本以为地下是一片死气沉沉四处都是冤魂,谁知道如此喧哗,往四周看看,还有模有样地建了许多屋子,除了天有些暗,倒是还没什么异样。   他站起来随便动了动,正想找那位老祖宗,却见前头排着近十里的长队,望不见尽头,也不知道是在排些什么,便饶有兴致地凑过去看。   这一看不要紧,看了他便手痒痒,这里的人虽说大多数是蓬头垢面,可也有不少富商模样的人,腰间还挂着他们死之前的钱袋和玉佩呢,他假装溜达顺手便摸了几个在手里把玩。   “你醒了?”   柳非颜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把手往后头藏。来人正是他要找的老祖宗,瞟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扔过来一个木质小札,“这是你的。”   柳非颜接住被扔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打开看了看,不过是一些名字身份住所之类的,只是最下面还有一栏鬼画符,他看不懂,大概是印章之类的吧,证明他是一只合乎制度的鬼。   他问:“我这就死了?我为何一点感觉都没有?”   颜朝阳反问:“你还想死的很痛苦,七窍流血,五马-分尸么?”   柳非颜无言以对,只跟着他走,这祖宗怎么好像一回地下,脾气有些急啊,他往怀里揣了揣刚摸来的东西,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我的身体会被怎么样?颜老爷不会就这样扔在那儿吧?”   颜朝阳头也不回:“已经烧了。”   柳非颜顿时欲哭无泪,只劝慰自己至少死后也体验了一回温暖。   他无父无母的,自小便做了这偷鸡摸狗的勾当,否则也活不到现在,大冬天的,也没个正经屋子御寒,整日里偷蹭别人家的炭火,这回好,直接给烧了,要不说是报应呢。   他们没走几步,便改了水路,水中漂浮着朵朵红莲,却是艳的吓人,岸边栽的像是桃树,只是也不如阳间那般温柔讨喜,也不知是这遮天蔽日暗了它的颜色,还是本就这样。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颜朝阳薄唇微启:“去送礼。”   柳非颜眉间微抖,地下也兴这一套:“对了老祖宗——”   “颜朝阳。”   “哦,老颜。”   颜朝阳:“……何事回家再说。”   他越发奇怪了,怎么像是见了鬼似的,哦,不对,这儿全是鬼。   他们下了鬼船,颜朝阳带着他进了一个隐蔽的小屋,里头的烛火点的旺,整个屋子像是从外头都透着亮。   柳非颜被叫在外头等着,可他的性子是站不住的,非要跳动两下,寻个高处待着,于是便攀着两边的老树,跃到了屋顶之上。   想偷听。   他一个新来的小鬼可真是胆大,阴天子与判官讲话都敢偷听,下一刻便被一阵鬼火给烧了屁股,大叫一声摔下来地上打滚。   颜朝阳一把拎起他,晃了晃,这便叫对方过了目了,招呼一声便带人回家了。   “老祖宗,你和他说了什么啊,是不是我的事啊?”   “不许说话,吵。”   诶诶诶这是怎么了,自己被他无辜索了命还没说什么,他倒还摆起谱来了!   不过他确实在上面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这样想着便又把怨气压了下来,往怀里一摸,哎呀,方才偷的簪花怎么就没了?估摸是打滚的时候落了吧,哎,还指望在这边找个小姑娘呢。   阴天子大小也是个官啊,家里还是很富有的,这房子,说不上金碧辉煌,可也是人间该有的都有,还有书画呢,不过里面画的都是些牛鬼蛇神,柳非颜指着门上的画问道:“地府的门神都这么好看的么?”   颜朝阳眉头抖了抖:“那是我娘。”   “嘿嘿,祖宗莫怪祖宗莫怪。”嬉皮笑脸。   颜朝阳一回到家,一群鬼就飘了过来,有长有幼,最小的一个才他膝盖那么高,不过人家会飘啊!照样与他直视!   柳非颜原地蹦了两下,根本飞不起来,一脸疑惑,而各路亲戚便觉着这人莫不是有毛病,瞎蹦什么?   “清儿,去将你去学堂先生给的书册拿出来。”颜朝阳一说完,一位佝偻着背,一看便是古稀之年的老人,飘飘悠悠进了里屋。   吩咐了一些事,接着颜朝阳挥退了其他人,自己一个人绕到了屋子后头,柳非颜谁也不认得,自然是跟着他,结果他不过比老祖宗晚了两步,再见他时他已经捧着酒缸豪饮起来了,酒水从他的脸颊蜿蜒滑入衣襟,沾湿一大片,一派放荡不羁的浪子形象。   生的这般俊美,居然是个老酒鬼。   颜朝阳生前便是嗜酒,因为喝酒醉的迷糊了,想摘树上的果子吃,结果一踩空落到了湖里,就这么来了,谁知道他死后也改不了这一口。   等他喝够了,那如脂如玉的脸上都泛起了一层淡红,看着他,晃晃悠悠靠近,柳非颜可还是有些怕他,醉了指不定做出些什么,便往后退,结果被人一伸手就捉住了,顿时吓得哇哇大叫:“长手怪啊啊啊——”   “不许乱叫!”   “救命啊——”   接着他整个人便被扔到了另一缸酒里,咕噜咕噜冒泡。   家里大小鬼听见声响都跑了出来,其中一位看上去较年轻的女鬼捶胸顿足:“爷爷,你怎么又偷酒喝,叫太奶奶知道饶不了你!”   柳非颜整个鬼被闷头泡了个遍,被一干亲戚给拽了出来,将两人一块儿扔进了屋里。   结果便是两只醉鬼共处一室,不过柳非颜只是身上醉了,姑且算是只喝了几口,他戳了戳老祖宗:“老颜,我下来了要做些什么啊?你带我来你家做什么?”   谁知道老醉鬼被他这一戳,给戳死了!   因为颜朝阳倒了下去,柳非颜又下意识去探他鼻息,人早就死了,又怎么会有呼吸,回过神来的柳非颜直骂自己傻。   颜朝阳整个睡了过去,舒爽地哼了几声,看样子是酒瘾满足了,难怪路上那么急呢,一下来就想着家里的几缸酒了吧。   柳非颜也不敢打他的主意,他这个人是除了偷东西没有别的爱好,像酒这种东西,他以前根本就懒得沾,偷他那几缸子酒也没意思。   可是……鬼也要睡觉的么?要是真的要,那他可就高兴了,夜里能偷不少东西,哦对,这里就只有黑夜,那他可不是随便找一处没有灯火的地方便可大展拳脚?   一道黑影消失在一片火红的烛火映照之中。   来都来了,反正也不能再死一次,干脆作乱个遍! 第3章 第 3 章   这地下的布局倒也是和上头差不多,只不过有屋子住的,都是些大小官,那些孤魂野鬼,或是犯了事的,不是被赶着去投胎,便是被压着做苦工。   柳非颜先在外头随意溜达了一会儿,发现并不只有自己一个人不会飞,而且很多人腿上还加着镣铐,走起来哐哐响,想着自己若是有朝一日被官府捉了,估计下来也是这个样子,这样一想——果真还是跟着老祖宗下来比较好,好歹有个靠山不是。   做了鬼之后,那身子可比以前轻了不少,腾腾便上了几间屋子,也没人发现他,嘿嘿,这间房子气派,越是在这种地方偷东西,便越是刺激。   颜老祖宗是被孙子用几十张黄符闷醒的。   “怎么了?”   “爷爷,您老带回来的那个束脩礼,将阎君的儿子……给偷了。”   “什么?”颜朝阳立刻坐起,知道喝酒误事偏就是改不了,他好像什么都还没警告他就整个人睡过去了,“他人呢?”   “被阎王的儿子打晕了,还在大殿里。”   老祖宗头疼,一个人跑去了阎王殿。   柳非颜被一盆水给浇醒,浑身湿透,长发结成一股股披散着,倒真有几分落魄鬼的意思。   “放肆,居然敢到阎君的地方偷人!”一只鬼差怒喝。   “我真的没有啊,我只是觉着窗台边那个花瓶很是漂亮,万万不敢偷人啊!”他立马做出孙子样儿,低低伏身,怎知道下来偷摸是这般困难,以前偷的东西,也从来不会半路变身啊!   “都下去!不许闹大!”小阎君脸颊通红,挥退了下人,本想来他爹的地方偷个灵牌去阳间逛一逛,谁知道被人撞破了,立时化成一个花瓶,结果这人居然连手都不擦直接把他给顺走了,还,还……   望着眼前这个没有一丝骨气的家伙,生生没忍住要踹一脚。   “啊!”柳非颜没料到这看上去小他几岁的人,力气这么大,也对,这些人都是鬼啊,这个还是阎王的儿子,可是不过是摸了他两下,怎么这般小气,将来定是成不了大事。   “小阎君留情……啊……”颜朝阳到时,柳非颜正被小阎君摁在地上胖揍,衣衫不整,湿水淋淋,发丝凌乱,口中叫唤,柳非颜不敢还手,也打不过,就被压着肩膀压着腿,场面很是不忍睹目。   小阎君见施暴被人撞破,脸上怒意更甚:“朝阳,这是你家的人?”   “算是吧,小阎君若是喜欢……”   “喜欢个鬼!快些把他处理了!”居然将手伸进花瓶口里,他现在只觉得嘴都要烂了。   柳非颜一听处理,额头又冒出两层汗来,颜朝阳点了点头,这次将人拖回了一处别苑。   柳非颜一进门便从他手里挣开惊恐万分躲到墙角,可怜兮兮道:“大仙。”   “你怎么跑去惹那种大人物?才一刻不注意。”   您老哪是一刻不注意,我若是在那儿看着你睡觉,早就无聊死了。可他初来乍到的,绝对不能得罪颜朝阳,于是笑脸赔罪:“老祖宗,我真的只是一时没忍住,您看在无辜索了我的命的份上,就给我留个完整的孤魂吧。”   “孤魂?”颜朝阳有些意外,“你祖上没有人么?”   “我连爹娘的面都没见过,祖上就更别说了,有也不认得。”   “只要死了,便能找到,不过不一定见得到,也许投胎去了。”   “那便别找了吧,老祖宗,你不会真的要处理我吧?”   颜朝阳清醒过来,便想起自己还要做些什么事,又想到这人怕是顽劣不堪,得好好整治,否则等他那曾孙子下来之前,他要惹多少祸,悠悠然道:“先去抄书。”   柳非颜一听只是抄书,心中顿时舒朗,从墙角里坐起,还扭了扭身子,方才一路被拖回来,腰都要断了。   这地下的书啊,写的无非是官职品阶之类,或是小鬼们怎么分类,轮回的流程,剩下的便是礼教之类的,柳非颜越抄越困,都做了鬼了条条令令还这么多,而且像他这样的,十成十是个冤死鬼,冤死鬼怎么处理来着——立时转入轮回。   看到这里他眼神亮了亮,对啊,别人死了都能投胎,他为何不行?兴奋跳到老祖宗床边:“老颜老颜,我什么时候能回阳间啊?”   “你想走?”   “为何不想?”这里常驻的都有鬼术,他一没地位二没能力,在这里不也是个底层人民,摸个花瓶都是妖怪。   “你……回不了,而且投胎之前都是要喝孟婆汤的,即便你现在有多少想法,坠入轮回还不是空白一片。”   柳非颜哑口无言,还是问道:“为何我不行?”   “……”   柳非颜越急,凑得越进:“为何为何啊?”   “……”   “我都把小阎君给得罪了啊,在这里怎么活?”   柳非颜之前被酒给浸了一身,也没换衣裳,现在又给浇了个透,浑身上下又飘出几分酒气,突然凑得这般近,老酒鬼有些神思恍惚了。   “喂喂喂,大仙,你就告诉我吧,你肯定有办法的——”他身子几乎就要贴上朝阳老鬼了,平时散漫惯了,也不知这地下的规矩,这时便卯足了劲儿要问个究竟。   可下一瞬便被一个弹指,给弹到了门外去。   柳非颜捂着脑袋摸着背,刚来的时候磕磕碰碰都一点感觉也没有,现在怕是适应了,身体又有了痛觉,嗷嗷叫了几嗓子,难听的死。   颜朝阳勾了勾手指,他又飞了回去,轻飘飘的,好好落在床榻上。   “你想还阳是不可能了,若是想投胎,就要先在地府赎清了罪孽,可惜,你上辈子偷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几十年光景,怕是也还不完。”朝阳老鬼在他身上凝视片刻,柳小贼身上的衣裳又被脱了个精光。   “啊!你做什么!”不顾廉耻不顾廉耻,柳非颜觉着这个祖宗以前定是风流鬼,还是个断袖!怎么如此爱脱人衣裳!   “你先去换身干净的。”老祖宗淡淡转身,那皱成一团的青蓝布料上,奇异的味道还未散去,阵阵飘入他鼻尖,不只是酒香。   喝酒误事,醉酒坏事啊…… 第4章 第 4 章      “朝阳老弟啊,你何时才能回来,我这手底下还有好多事儿呢。”阎君今日又登门拜访,想求颜朝阳回去管事,好好的地藏王不做,非要在这种紧要关头操心不知道多少辈的孙子,以前自己儿子也不见如此上心,还特意辞了官职,弄得他整日不仅要接管那些鬼哭狼嚎的东西,还要一个个安排他们去处,整个人忙的苍老了五百岁,“你也是的,不就是被偷了个玉么,至于整个人都如此丧气。”   “莫要胡说,我哪处丧气了。”颜朝阳望了眼床上被阎君一掌拍晕的小鬼,轻盈端起酒壶,直接灌入了那绯色的薄唇之中,那酒清清甜甜,丝丝冰凉,他下意识伸手抚了抚小腹,那里应该有的热度,却并没有。   “照我说,你把你带来的那只小鬼炼了,和那玉不是差不多么,他当时吃了你的灵丹,你再将他化了灌入新的玉中,即便不如从前,也可取代七八啊。”当然,阎君的目的其实是希望他的好帮手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替自己分担一些那要压死鬼的任务,“你若是不忍心,我让人替你出手,刚好我那倒霉儿子看他不顺眼。”   床上的人晕晕乎乎,还在说梦话,颜朝阳看了眼他毫不设防的样子,眼角弯了弯:“他有些像……”   “秦瑶是吧,老弟啊,你莫要感情用事啊,你那心上人投胎都投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你也见着了,何苦呢。”阎君一说起这事,竟是比颜朝阳还要痛心疾首,实在是看不得他一幅为情所困的样子,还偏偏就只是干看着,什么也不做,苦口婆心道:“你这样,最后可是成不了佛的。”   颜朝阳勾住酒壶,细长白皙的脖颈扬起,对着口中又抖了抖,似笑非笑道:“酒没了。”   阎君低头叹了口气,怎么如此的别扭,若是想追心上人,那便跟着一起投胎去,来世做一对鸳鸯眷侣,若是不想,那便好好修行,即便是灵丹丢了,也不妨碍修心不是,现在又把偷吃了玉佩的家伙带回来,光是给那老鬼夫子看了眼,也不炼了……   阎君突然想到什么,惊叫道:“这人这么什么都吃啊?!”那可是玉!不是劳什子点心!   颜朝阳也很无语,竟无法解释:“我也只是在睡觉的时候,被他给晃醒了,醒来却发现是他将我的灵牌偷了,本来想显个灵吓一下他,可他身上的感觉,我实在是很熟悉,所以有些怀疑。不过他的阳寿其实还有四十年,我硬是将他带了回来,不合规矩,也弄得他还不了阳,轮回吧……他身上还有我的东西,暂时也去不了。”   那边柳非颜正觉着耳边有人说话,眼皮微微抖动,将醒未醒,怕是感觉到有人要对自己不利,阎君一个生气,一挥手,又给他挥晕了。   “你对他好些,他也是够倒霉的了。”   阎君吹胡子瞪眼,哼了一声:“他在上面也不是什么好人,下来才多久,又偷到我殿里去了。”   阎君实在是很担心老弟的修佛大业,这地下的鬼那么多,有几个有灵性,又有几个有佛缘的啊,快一千年了才这么一个,还是个痴情的傻蛋,断不了情根就成不了佛,还不能双宿双--飞,也不戒酒,阎君问出了他每日必问的一个问题:“你究竟图的什么啊……”   朝阳老鬼照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别说那么多,快将你家里的好酒再拿几坛出来,醉花香呢。”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做事?”   “你忙得过来,何必耗费我心力。”说着干脆直接将阎君家中地下藏得好久凭空变了出来,捧起坛子便开怀畅饮。   阎君:“下个月,月圆之时,祭台,如何,在那之前炼炉和材料都会准备好。”   室内寂静无语,只有若有似无的风声嘘嘘卷过地下阴湿之气。   等可怜的小毛贼再次醒来,便发现自己依旧浑身赤--裸,旁边躺着一只大活鬼。   我明明记得是换上了衣裳的啊?这真是活见鬼了,悻悻将旁边的衣裳一捞,便发现自己腰上还有一只鬼手。为何要说是鬼手呢,因为这只手在一片漆黑中莹莹闪着绿光……   “啊啊啊啊——鬼啊!”   宿醉的老祖宗被他吵得头疼,一抬手一用力,差点又要糊他脑门上,幸好他躲得快,因为手很亮,在夜里实在是太明显。   “不许吵。”老祖宗睡得很舒心,他在自己的灵丹旁边躺下,整个身体都变得舒畅轻盈起来,就像是被最上乘的蚕丝布料包裹,而且因为常年喝酒,自己的灵丹上也沾了很多的酒气,对老鬼来说更是诱惑而不可抗拒,他只是这样躺着心情也很好,因此当这个能带来好心情的东西乱动要准备离开的时候,他便开始焦躁了,大手一横:“让我抱着。”   “非非非……非礼……”柳非颜木着脸盯着顶上,结结巴巴,这人真的是个……断袖……自己被他弄下来,不会就是整天在床上赤身裸-体陪他睡觉?然后睡腻了就吃了?毕竟自己还偷了他家那么多东西……难难难道说是……用身体还债?老祖宗好像说了到地下慢慢算账……慢慢算……慢慢……   柳非颜顿时惊恐很想叫娘:“大仙……我想尿尿。”   老祖宗好脾气回答他:“鬼不用尿。”   柳非颜再接再厉:“那我饿了。”   老祖宗:“你才下来多久,又不是饿死鬼。”   柳非颜:“我书还没抄完。”   这回像是有效果,颜朝阳略微思忖了一下,把手放开了:“那你去吧,将书拿过来抄。”   于是柳非颜在老祖宗的监视下,抄完了半本《灵鬼操典》,将自己抄的昏昏欲睡,又被蹭着腰抱回去与鬼同床了。   颜朝阳这一觉,睡了估摸四个时辰,若是平时,他至多只能安睡两个时辰,有些留恋地看了眼旁边依旧睡得流涎水的男子,还是起身了,一下地便觉着神清气爽,做鬼以来,从未有过的舒适,醉了一般。 第5章 第 5 章   颜朝阳去了小阎君那里。   “为何!我才不要带他去阳间玩!我自己都没办法去!”小阎君一听见要跟那个把手往自己嘴里伸的平民鬼一起,什么玩的心思都没了。   “我可以帮你,阎君会听我的话。”   小阎君:“那是我爹无能!”   阎君恰好路过,眉头突跳:“你这小崽子,当着外人就会数落自己老爹!老白,带他去喝几口孟婆婆的新茶。”   “不!”谁都知道,孟婆婆只有孟婆汤是招牌,喝了之后飘飘欲仙万事皆忘,可其他的……“你不如让我去吃泥巴!”   “去挖二斤新泥来。”阎君善解人意地吩咐。   小阎君只好告饶,暗叹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爹,无能又没品。   “你想让他去阳间做什么?他既无法还阳,又何必回去看,他也说了上面没有任何亲族。”   “他吞了我的灵丹,现在好像都被他的身体吸收了,我想看看唤醒了灵丹之后让他去阳间走一走,能不能自己聚灵。”   “你这人就是心软,要我说他和你也非亲非故的,炼了又能如何。”   小阎君也多少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他这个朝阳叔叔,虽然看上去除了酒什么都不喜欢,可心里一直装着个凡人,每次都看着他喝下孟婆唯一能入口的东西,跃入轮回,当时阎君看重他的天资,便将他留下了,他将自己的灵玉交给了那人的魂魄,想让他再下来时能认得,相见一番,可最后一次,却叫那凡人丢了,再也没有找到过。   现在人也丢了,玉也没了。   “那个人就是偷你的玉的人?”   “也许是,不过这都不重要,关键是,我想将它拿回来,已经做不到了。”   阎君冷哼:“怕不是做不到,是不想做,不过是长得像而已,那人丢了,便是丢了,你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   颜朝阳眼眸略亮了些:“是何?”   “将他当成他。”这个他各自是谁,不言而喻,“反正你的灵丹也在他身上了,如果你不想要那些法力,就这样放在他身上,你们就这样好好待着也无妨,你也不用伤他,灵丹也在身边,他们既长得像,说不定也是你的一段机缘,但我讨厌这样。”因为这样就没有人能帮他工作了!“不然还是下个月办了他吧,小子,你觉着如何。”   小阎君也露出一抹与他爹同样的坏笑:“记得把他的手留给我。”   颜朝阳商量无果,回到自己的别苑,人又不见了。   柳非颜几乎是逃也似的,在颜朝阳一走就套上衣裳跑了,幸好他脚力不错,这里大多是凡鬼也追不上他,不过他跑了这么久,倒是谁也没来找他,一开始心里还很轻松,可……可他一个人要去哪里啊?   他穷的身上就剩件衣裳,肚子不饿这一点,令他很不满意,因为这样就不能去偷东西吃了。   他把自己的头发弄乱,衣服上撕几条口子,碰了碰路过的一只鬼的肩膀:“喂,这位老兄,你是怎么死的啊?借个方便……”   那鬼一回头,便将他吓个半死,脸色惨白,他记得书上说大约是死的越惨,脸色越白。那人约摸是许久没与人说话了,口中呜呜咽咽一会儿开始大声哭叫:“我死的好惨啊,我爹将我卖个老员外做男妾,那人都六十了啊呜呜……要不是我偷了他的钱财跑出来,现在肯定要死在那老东西的床上呜呜呜——”   “不是都六十了么,如何能把人搞死?”   那鬼道:“老家伙心狠,找人一起来呜呜呜我……”   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这小伙子看着也年轻,他只好安慰几句:“死了好,死了好。”   那鬼也连连点头:“我这就要去投胎了,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对了,你方才叫我是有什么事么?”   柳非颜这才想起自己没地方去,就想跟着别人混:“哦,我也是想去投胎的,找不着路,不如你带我一块儿,咱们路上再说说话,解个无趣。”   于是两只披头散发的鬼出发了,一只脸色惨白的吓人,脸上哭的没一块干地方,这会儿又在笑,一个则是眼睛滴溜溜直转,在过路的身上顺了不少小东西过手瘾,两个人在路上把玩。   也不知走了多久,俩鬼倒是结了个知己,柳非颜最爱胡说八道,恰好是遇上了骂起人来毫不忌讳的小烟,他说他不想用以前的名字,就叫这个,灰飞烟灭的烟。   “你看,那里就是了。”小烟指着前头几十个人的长队,为首的人在桥头一碗一碗发着汤,倒还真是和民间传说的一样。柳非颜问:“喝了那个过了河就能转世了?”   “我也不知道,大人是这么说的。”   两个鬼默默地排到了队尾,可他们一过去,发号的小鬼差就在他面前噗通一声跪下了,猝不及防,柳非颜觉得自打自己下来整天被吓一跳。   那边孟婆婆发觉异样,更是放下了手里的活,走过来瞧他们两个,一只手捏一只下巴晃来晃去,巴不得瞧出个窟窿,又嗅了嗅,突然松了手朝柳非颜做礼:“朝阳大人,不在家里喝酒,这回怎么有闲工夫来这里瞎晃了?”   柳非颜:“……?”   小烟听见这个名字也惊了:“你是这里的……”   “不是不是,我就只是个冤死鬼,怎么可能是这里的官呢。”   孟婆为了确认还是又嗅了嗅,果然还是颜朝阳的味道,只当他这次换了个新法子来这里等人,也不管了,叫他后面的小烟跟上。   柳非颜被无视在原地,指指自己:“那我呢?”   “您自便。”   可他就是来投胎的啊?自便?如何自便?他向四周看了看,大家都排着队等那一碗汤,不让他站队伍里……   “孟婆婆,孟婆婆!有人落水了!”   场面一度很是混乱,孟婆招呼一干鬼差跳下去救人,这可是失了九成法力的朝阳大人,在自己的河里淹死了可不成。   柳非颜傻傻地跳了下去,是因瞧见下边儿有一条船,而以他的身手,完全能上的去,不能轮回也好换个地方躲,他既不想被小阎君遇见,也不想给一个断袖老鬼做暖床的,可坏就坏在他一踏上去才发现,那条船只是一团虚影。   扑通一声,排着队的大家伙都围了上来,看热闹,投胎可以待会儿再说,不着急。   于是柳非颜被再次湿淋淋地送到了小阎君手上,他刚好在这旁边散步,却听见前头传来杂乱地呼喊,过去一看,可不是那个无礼之徒,上去先给了一个巴掌,没醒:“哎呀,看样子是晕了。”   颜朝阳也很快被叫了过来,孟婆一看,才确信自己年纪大了鼻子是真的不灵了,难怪做出来的东西都没人喝。   这浑身湿漉漉的,柳非颜身上又开始散酒气了,别的人闻不见,老酒鬼一闻就醉,心旷神怡,几乎是一把抢过才安心。   “喂,朝阳……朝阳!”小阎君大声呼喊,只差一只手以下犯上揍了上去。   颜朝阳拖着被溺晕了的身子,终于回神。   “我带他回去吧,给孟大娘添麻烦了。”   孟婆婆被自己鼻子失灵这件事打击颇深,蜷着身子慢慢又挪回了大锅炉前边儿,招呼道:“都别看了,诶诶,回来回来……谁再看下辈子做肉猪!”众人这才赶紧飞奔回去,按着顺序站好。   柳非颜一睁眼,觉着自己也许是跳跃了时空,依旧暗无天日的屋子,依旧赤身裸体,依旧发湿淋淋,腰上一只绿手,他只觉得没力气叫了,被吓到第二次好像很蠢。   为什么他只有这一只手会发光呢?   他醒了之后暂时不敢乱跑了,而且也跑不了,他一睁眼旁边的人就醒了,广袖散漫一挥,周围亮起几团莹白鬼火,将室内照的亮堂堂,那双眼睛微微眯着,看不见里面的闪耀了,好像没睡醒……   这都睡了多久了啊。   可是现在不是关心睡了多久是时候,他好像一下来就不停地闯祸,这会儿怕是这老鬼要生气了,因为他觉得腰被人狠狠捏了一下,然后又捏了一下。   之后便毫无形象地大笑了出来。   “哈哈哈你……你别捏……痒痒哈哈哈——”   朝阳一开始也只是想掐一下作为惩罚,正准备长篇大论,结果看见柳非颜表情略古怪,便没忍住手,又掐了一下,才有了这样一幕,许久没见人笑得这般开心了,只觉得那欢容很是耀眼。前来送贡品的孙女看见这场面,顿时惊慌地叫了一声,捂住脸,没脸看呀没脸看,爷爷床上有个光着身子的男人,而且爷爷还在挠人家痒痒啊!   可是……   “爷爷,你方才是不是笑了一下?”不对,是很愉悦的那种笑,嘴角很上扬很幸福的那种!爷爷平日里只会敷衍他们笑一下的!   柳非颜心里只道苦,你爷爷他惩罚我他能不开心么!而且他还是个断袖!小爷我光着的啊!他突然意识到这里还有个姑娘,于是抽出被子往身上一裹,继续尽职地笑,直到老祖宗高兴为止。   孙女:“……”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请留个爪印哦~~么么啪 第6章 第 6 章   第六章   “东西放下吧,小如还没死么?”小如就是柳非颜成天可着偷的颜老爷,这会儿也不知为何还未下来。   孙女在桌上摆盘子笑道:“哦,小如这孩子,在那边临死前还收了个义女,结果心情一好,下不来了。”   老祖宗哭笑不得,总说着要死了要死了求祖宗保佑,害他们总是提前准备很多东西,虽然他这次其实是顺便,但今年不下来,明年不是又要上去抓一个人下来,柳非颜也是不巧,非得这个时候偷人家的灵位,把从来不管这些事的老祖宗给招了来,还赔了条命。   他笑累了,眼角都是泪水,趴在被褥上,突然有些想上头在破庙里陪着他的大黄了,也没人给他送吃的,会不会马上它就下来陪我了呢……可到底活着还是比死了好吧,大黄和他不一样,可喜欢晒太阳,暖融融地晾肚皮,一条腿抖啊抖,可傻了。   “想什么呢?”孙女走后,颜朝阳觉得他们这个姿势略微有些不妥,于是把人又塞回了被子里。   柳非颜揉了揉发红的鼻子:“在想为什么你的孙子孙女都不去投胎呢?”   “他们可以去,也可以选择不去。”   “这还能选?”柳非颜惊讶抬头,“这都能选,地府有这么多地方么?”   “所以不是人人都能留下。”   柳非颜盯着那张看不出情绪的面容,又想想自己被他伸手指头就吸来吹去的样子,还有他说的话和小阎君的关系,顿时明白真相:“当官的就是好,做什么都有特权。”   颜朝阳但笑不语,纤长的手一挥,屋内顿时又暗了。   “不是吧,又要就寝?”   “嗯。”他现在除了喝酒,本就没别的事可做,以前也不是很爱睡,但身边有自己的灵丹,他休息会很舒爽,因此也就贪睡了起来,加上那股醉意,真真是醉生梦死了,那是一种缥缈的畅快之感,充盈而且叫他满足,好像身体的一部分都好好地回到了身上。   可是充当安眠香的柳非颜便不那么痛快了,他是个好动的人,而且手喜欢乱摸,虽然这次衣服保住了,可是他刚醒,怎么也睡不着,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就想偷偷掰开老祖宗的手,再偷溜一回,这次他好好排队,总能轮到自己,到时候要是真的不能投胎……再说。   “别走。”谁人在梦中呓语。   “乖,祖宗就是要好好睡觉,我去去就回。”   “你要去哪……”   “我去……给你找酒喝,对,你喜欢甜的还是辣的?”   “……”之后便再没了声音。   柳非颜想了想,还是自己厉害,这老祖宗总是一副醉态,怎么比得过自己精明。他穿好鞋子,回过头来顺了顺颜朝阳的头发,笑了笑,小声地说道:“对不起,我想回去了,这里好没意思,我不认得人便算了,你的老大好像对我有些恶意,我害怕,我只是个小鬼,斗不过他的。”说来也奇怪,他就像是在地府玩了一遭,惹了几个人之后又跑去投胎,一点也没有死人的自觉呢,其实这个老祖宗也挺好玩的,他做什么也不生气,只是总睡觉,还喜欢男人。   床上的人感觉到温暖正在抽离,即刻不适地睁开了眼睛,近距离四目相对,顿时一片寂静。   这这这……我还没开始逃跑就被捉住了啊!为什么最近总是如此倒霉,真的是倒霉鬼了,赶紧去看看是不是也和冤死鬼一样能去轮回,许是人家觉得霉气过重的人不适合返回阳间呢!   “你要去哪儿?”颜朝阳感觉到一丝他的意图,声音有些不悦。   “去帮你找酒喝,我今天不是闯祸了么,怕你生气,想出去找些你喜欢的,等你醒了好记的对我从轻发落啊。”方才还说怎么惹也不生气,这下就起火了,他扯谎张嘴便来,总不能说自己又要四处去乱走。   老祖宗做了这么多年鬼,也是个鬼灵精了,哪能听不出真假话。   “回来,躺下。”   “哦。”   一个时辰后。   “……大仙,我的肚子痒痒,咱们别挠行么。”   照摸不误。   再一个时辰后。   “……老祖宗,老颜,我真的……不喜欢……”男人啊!手……手拿出去啊……   可是老鬼只觉的哪里舒服往哪里摸,越是诸阳汇聚之处,那股灵气越发旺盛,好似能从那难以言喻的地方透出再回到他的身体里一般,毕竟那是自己的东西,恍惚间就忍不住亲近,再亲近……   柳非颜觉得事情要坏,直到那手真的抚上要命的地方立刻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可颜朝阳却像是喝醉了一般,迷迷糊糊,还在问他:“又怎么了?”声音低沉,慵懒而沙哑,听得人浑身发麻,犹如醉意过遍全身,心砰砰跳。   他这回可真管不了老祖宗会不会生气了,直接套了裤子就往外冲,好在外头还是亮的,他一路照着之前的走法,跑到了孟婆的地方,这个时候那里一只鬼也没有,正好方便他逃跑,他可不想做了鬼还要被那个什么,再想一想小烟,果然做官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色-欲熏心!   “婆婆,给我一碗汤!”   “二十金元宝一碗。”   “什么?!”柳非颜简直要惊落了下巴,这还要用钱买?可……谁给他烧纸钱啊,他上面连一个亲人都没有,“难道孤魂野鬼都不能投胎么?这是何规矩啊!”   “你就是之前跳河的那个人吧,被朝阳大人抱回去的。”旁边孟婆的义女认出了他,亏得他之前那般凌乱的模样现在也能被认出来,“若是上面无人烧纸的鬼,可以在下面做些工,也能赚上些,等筹到了钱再来。”   她又道:“不过你是朝阳大人的人,娘不会收你银子的。”   柳非颜立刻推翻了自己先前的话,做官实在是太方便了!连道三个好。   琐碎的步骤统统没有,其他鬼还要在鬼册上寻自己的名字,自己找找能轮回入何道,若是在地府没有赎清罪孽便要投胎,那下辈子还要接着受罪,不过柳非颜只要自己选就行了,这就是上头有人的好处,孟婆和小姑娘将他当做颜朝阳的朋友,对他的事也不多问。   要他选,自然还是做人了,总不会去坠那畜生道,只有老猪才会那么蠢。   可等他喝完那一碗汤,背后老鬼祖宗便追了上来,眉蹙得紧,本来有着些许醉意泛红的脸上看见他喝了那碗东西顿时煞白,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柳非颜一看不好,扔下碗就要往下跳,这回那船不该变成虚影吧。可这人倒霉起来,谁都拦不住,那木舟根本就没再停那方水岸,他也没仔细瞧,整个人又在水里噗通砸了个大水花。   孟婆:“……朝阳大人,您的客人……怎么总喜欢跳河呢?”   颜朝阳看见他落了空,伸手将人凌空抱回来,身上又是一片狼藉,有些想笑:“他怕热。”   孟婆:……怕热也不好总跳河啊,寓意多不好。    第7章 第 7 章   第七章   柳非颜清醒的时候,有些拒绝睁开眼……肚子上凉飕飕的,又是平躺着,头发贴在身上,令他无故想落泪……   “大人……大仙……你要将我如何法办……”   “不如何,你告诉我,你真的很想去阳间?”   柳非颜连连点头。   “那你就要将之前拿了我的东西还给我。”颜朝阳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将他脸上的湿发拨了下来,那张脸……确实有些相似,可是二人性格实在是差太多,无论如何也很难联想到一起,“你之前是不是遇见过一个与你长得有三分像的人,偷了他的玉珠?”   “我偷的东西可太多了,这我哪记得,再说,我偷人家东西也不会管人家的长相啊。”   这话确实有些道理,因此他也只是随便问问,一切随缘吧,总归也走失了那么多年,其实他还活着的时候,差不多便死心了,那人与其他男子成了亲,自己不过是只有个几面之缘的书生,只是想再多护着那人一些时日……看来老天也不看好他啊,居然能让人偷了然后吞了下去……   “老祖宗,你笑什么?”虽然颜朝阳笑起来很美很仙,可是他现在只觉得脊背发寒啊,莫不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点子惩罚自己……   他脑子里顿时想起小烟说的锦缎、香烛、镣铐、玉势,再配一张很精致却很邪恶的脸……娘啊!你在哪里!   下一刻,一节二尺长的胭脂色红绫飘落在他肩头,有生命般将他的手腕绕了几圈,束缚于床角,衣裳也被锦缎撩起捆在腿上。   “不这样,待会儿我睡着了你又要逃。”   “您老还没睡够啊……”柳非颜欲哭无泪,“那我还要陪您?至少裤子放下行么……”   “我要摸。”   这是……老色鬼啊!还真是说到做到,寄人篱下真不是什么好事,柳非颜只觉得那双手在身上游走,起了不知多少鸡皮疙瘩,可是没多久身上又暖了起来,腰腹热的正正好,催人入眠,心里顿时冒出一个想要抽死自己的想法——老祖宗摸的好舒服。   于是二人舒适地搂在一起,就这样睡了不知多少个日夜。   柳非颜下来也不知多久了,滴水未进,什么也没吃,面色却越发红润起来,小阎君每日在外头巡逻,看着他那脸上都能掐出水来,心里气,一个小贼偷了朝阳重要的东西不说,还与他叔叔同床共枕,朝阳的灵气也不知被他沾了多少。   可他虽看上去面色红润,可内心如同干涸泉水,倒不是因为颜朝阳,是因为这几天都没得出门,整个人浑身不舒坦,尤其是手,习惯了做的动作一旦不能做啊,真是克制不住地痒,好在今天抄完了书还有时间多,颜朝阳又不在,自己就偷跑出来了。   可他没想到看他不顺眼的人正在暗处偷偷瞧着他呢。   好小子,又上屋瓦了,这次看你要偷些什么。   柳非颜光挑鬼少的地方走,有些路他只要走过一次便记得,他看着附近好像是颜朝阳的老家吧,上老鬼家偷东西,可他待会儿还是要回去的,等于没偷,还是换个地方吧。他记得颜朝阳说他回不去是因为自己拿了他的东西,可是那什么玉他一点印象也没有,难不成就在地下当一辈子鬼?虽然这里不老不死的,可是不如人间自在啊,如果能知道那东西在哪,说不定他还能再偷回来还给他?   小阎君一路偷摸跟着他,却见他又翻进了自己老爹的大殿,心道,可真够大胆的,还敢来!   “小子!你又鬼鬼祟祟地做什么!”身后一声怒喝,小阎君顿时直起了背,讪讪回头,笑靥如花,“爹……”   “又想偷什么玩儿?”   “我没有,我这次是来抓贼的!”小阎君道,“里面那个姓柳的又来了。”   阎君淡淡往大殿瞥了一眼,继续望回自己的儿子:“不要总想着诬赖别人,赶紧给我回家抄书去。”   小阎君大冤:“我真的没有!你可以进去看啊!”   外头这么大的动静,里头的人早就躲开了,现在进去肯定也没人,阎君也知道柳非颜在里面,可看在颜朝阳的面子上,他也懒得管:“我不去看,你给我去抄鬼法,三遍,省得你到处乱跑。”   于是小阎君对这个小贼越发咬牙切齿起来,气呼呼跑回去抄书了,他爹就这一点不好,总爱和朝阳学,抄书有什么意思!   看着自己儿子气的脸通红,阎君心情大好,一拂袖,柳非颜便从二里开外被招到大殿门前,摔得可疼,就差嗷嗷叫了。   ————   “爹,你今日感觉如何?”   “不错,怎么了?”   一位八旬老人飘着落座到颜朝阳身边,“因为大家都觉得您老人家气色是越来越好了,奶奶也很高兴,说很久没见你酗酒了,都是点到为止。”   身边有个天然酒炉,还会发热,他每天光是闻着味道便要醉了,哪有功夫去喝那些东西。   “小祁,你说,我若是去转世,你觉着好还是不好。”他的语气淡淡的,颜祁也听不出他究竟是做何想法,只道:“爹觉得合适便好……爹是不是为了那位柳公子?”   “嗯?是么?”老祖宗望望闪着白光的远方,又回过头看看案几上那摆着成册的书,一伸手,最上头的一册便飞到了他手上,簌簌自己翻着,“字挺一般。”再翻几页,老祖宗眼角弯了,“画的倒是挺好。”   “嗯?”   “罢了,当我没说,我要是走了,你们这些陈年老鬼也不得不去投胎了。”   “爹,我虽然老,可是没您陈。”怎么好意思说别人老鬼呢。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阎君拎着柳非颜的衣领,将人给提溜了回去,很随意地把他扔在地上。   柳非颜看见颜朝阳,有如看见神明:“大仙救我!他要将我煮了吃了!”   颜朝阳神色疑惑,阎君搓拍了会儿手掌,挑眉看自己老弟:“他想问我你那玉珠究竟丢在哪了,他想去给你找回来,我答应了他,谁知道水才烧开他就忙不迭跑了。”   柳非颜:废话,是个人都会跑吧!   阎君:“你没跟他说东西在他身上?”   柳非颜:“什么?我身上?”   “对,在你肚子里,他的灵丹。”   柳非颜顿时不可思议地摸着自己的腹部,宛如知道自己怀胎十月一般惊悚:“那不是个玉珠么,怎么能在我……啊!”他想起来,有一回和路边的小娃娃玩耍,几个孩子皮,非要玩儿扔糖球,那玉珠澄亮,与小贩卖的糖球无异,当时被他一不小心扔进嘴里吃了,还后怕了好一阵,怕被毒死。   “那我岂不是要开膛破肚再死一次才能去投胎,不对,那再死一次岂不是魂飞魄散?”他可怜地看着颜朝阳,“老祖宗,你不会是就等着什么时候将我养肥了吃了吧?”   他飞快地抱紧身前修长的腿,很窝囊地蹭着脸蛋儿:“我还不想死啊——”   阎君好心提醒:“你已经死过一次了。”   于是某人哭得更凶了,朝阳大人被搂着大腿,觉得整个人千斤重,一步都挪不开,也……不是很想挪开。 第8章 第 8 章   第八章   阎君被冷面送客,明显是老友很不满他的多嘴,可总不能一点进展都没有啊,现在那个小鬼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怎么也该表个态,不至于让颜朝阳一直就这么等着,他可没这么多耐心。   “行了,别哭了。”颜朝阳觉着自己这许多年没被伤害过的老耳朵,最近实在是受到了很大的摧残。柳非颜知道自己偷吃了人家重要的灵丹,难逃一死啊,这会儿脸皮也不要了,简直要把颜朝阳当大爷一般,一边求饶一边说着好听的,夸得天花乱坠。   “你别吵。”   “呜呜呜——”   柳非颜殊不知,他那双机灵有神的眼睛一哭,眼泪的味道也与春酒似的,顺着他的脸颊落到朝阳的衣衫上,在袖口的梅花旁晕开一抹绯红。   柳小公子忽然被迫抬头瞪大了眼睛,因为自己方才还在拼命讨好的人,蹲下身拖着自己的下巴在脸上亲了一下,卷走了脸上的泪珠,轻轻柔柔,心口却犹如大钟撞击。   “非……非……”非礼二字还未出口,舌尖上仿佛还弥漫着酒味的颜朝阳自顾自感慨了句,“好甜。”   没见过世面的柳非颜顿时又晕了过去,小脸又白又红,很是喜感,他真的是很倒霉,这数不清是晕过去第多少次了。   “怎么办,朝阳好像把你的话当真了。”小阎君隔着半里偷看,很是忧虑。   阎君也很意外:“我当时随便乱说的啊,这下怎么办?我还能指望他拿了灵丹回来帮我的忙么?”   小阎君看自己爹吃瘪也很高兴:“谁叫你就会出馊主意。”   “你小子!找死!”   由于小阎君的人缘非常的好,又爱乱说,没几日,地下认识朝阳的人都知道这位翩翩公子面慈心善的大人,亲自带回来一只机灵小鬼,而且很是喜欢,夜夜同塌而眠,睡觉还要捆着,十分有情-趣。   “大人真是堕落了啊。”   “胡说,大人这是终于知道对自己好些了,总是自己待着,多寂寞啊。”   “可是那小鬼听说三天两头闯祸,来了没多久就跳了两回河。”   “这不是有朝阳大人护着么,有本事,你去找阎君大人,一日跳上十回也没人管。”   “……没人管我就成死鬼了。”   “吵什么,还不做事去!”小阎君正听得有味,结果那群人讲闲话都讲到自己爹头上去了,站出来将人轰走。   柳非颜几日都未曾出门,被吓得,也不知自己下场究竟会如何,整日提心吊胆,以为自己会死的很惨,结果被这位老祖宗给亲了,亲了啊!   脑子一片混乱,他甚至要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吃醉了酒。   阎君第二日便找了颜朝阳去说话,还好只是闻见了酒味才如此,心情顿时舒朗:“那我们什么时候将他炖了?”   “你好歹也是个阎君,莫要动不动就煮了谁吃,要让皖君知道了,你……”   “哎哎哎,你可千万别提他,我不说了还不成么。”   颜朝阳好笑,要说阎君大人最听谁的话,那便要属仙界皖君了,当初下凡来,出个公差,却遇见因为丧妻之痛在人间作乱的阎王,将他上奏了天庭,玉帝看见阎君那凄苦样,也不忍多罚他,赏了几十神鞭,将人交给皖君处理了,谁知道人家跟他一起来了阴曹地府,整日里被欺压便算了,做公务还要被监督,因此皖君每次回天庭,这老阎王都乐的找不着北,可一提起这个名字,阴影又随之而来。   “老弟啊,你就可怜可怜我,你回来,好歹我不用一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办事。”   “皖君其实人不错,他只是看不得你玩忽职守。”   “我是管鬼的,又不是神仙,要那么一板一眼做什么!说真的,阴天子这活儿谁也能干,你占着位置浪费了啊!”   “那我也没办法,我的灵丹还没回来,而且也不想害他……你帮我找一找,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将我的灵丹再化出来。”   阎君被他说得有了脾气,烦躁甩手:“自己找去。”   朝阳淡定道:“那我便不找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阎君哭:“……损友啊。”   朝阳老鬼走后,找法子这事儿,自然是落到了小阎君头上,因为他爹特别爱偷懒,因此他也总是爱与皖君一起商量怎么惩治他爹,等这次皖君回来,他肯定要告上三百状。   阎君看着自己儿子那一抹欠揍的笑容,想也不想,就揍了下去,反正到时候还不是要被皖君骂,还是先扁为好。   “小祁,柳公子人呢。”   “啊,小柳公子啊,说是去喂鸡了。”   他们这哪里有鸡啊,估计是又去哪里偷鸡摸狗了。   柳非颜在树上晃荡了不多久,便听见地上有鬼差在说自己的事儿,扔着手里的金锭子玩,驻足静听,嗬,简直一派胡言!小爷我根本就是被胁迫的!而且你们的朝阳大人看上去一本正经,其实是个老色鬼,半夜还喜欢摸人大腿,还喜欢隔着亵裤摸人……那个东西!你们地下真是民风开放,明知道他做这种事还要赞美,真是没有原则……嗯?为什么大家都知道?   “听说朝阳大人以前有心上人,怎么现在又……”   “嘘——可别说了,朝阳大人那心上人,不是找不着了么,现在大人好不容易又喜欢上一个,当心你的小命。”   “哦哦。那大人还挺花心的啊?”   “胡说八道,大人等了那个人好几百年呢,你有如此钟情么。”   地下两人还在继续说着,树上的人却没心思听了,心里有喜欢的人却还这么做……看起来颜朝阳确实不是什么好鬼,等的再久还不是花花心思,移情别恋就算了,做什么要牵扯上自己这么个无辜的鬼,虽然他确实是吞了人家的东西,可是也不能这样就……   就什么他也不知道了,反正他今天没想回去,就把地府四处逛了个遍,又走到了孟婆的大汤锅那边儿,一时心血来潮,想去聊几句,却见那边的忘川河,已经被一排一排的枯枝给围了起来,还立了个牌子——小心落水。   他顿时有些无语,觉得自己在这里扮演了一个蠢货的角色,别的人来这儿从来也不需要提醒的牌子。   小姑娘见他来了,主动过来说话:“这个是朝阳大人吩咐的,他说您爱动弹,心思也不细,这样安全点儿,大人他可当心您了……哎哟,说来就来了。”   柳非颜身子一顿,又乱跑,又被捉住了,难道又往下跳啊?叫亲娘都没用,还是回头,一脸谄媚地笑:“老祖宗,你怎么来了。”   颜朝阳看他在河边站了许久,想看他又想做什么,等的心急,人也没动静,本想直接走了,却看他与孟婆的闺女说话,脸上的笑容有些明亮,两条腿自己便走出来了,这下只好随便寻个理由:“怕你又掉下去。”   “我哪儿有那么蠢,而且哪次也不是我想跳的啊,嘿嘿,那个什么,我们回家吧,我有些……”他本来想说有些饿了,可一说出来就知道是扯谎,一个脑抽,吐出两个字,“困了。” 第9章 第 9 章   第九章   老祖宗眼神有些亮,那长长的睫毛也微微向上颤了颤,柳非颜多希望自己没看见那一抹光,睡个觉而已为何如此高兴啊……而且自己就这么每日每夜陪一个老色鬼睡觉,恐怕早晚得成习惯,真是想起来就后怕。   柳非颜其实不知道人家老祖宗只是喜欢搂着自己的灵丹睡觉,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只要沾点水就能发出老祖宗最无法抵抗的酒味儿,心里已经误会了个七七八八,可又不敢确信,毕竟还有个心上人在前面挡着,只是不知道自己今后会怎样,要是这样一辈子,他真的是会烦死的。   为了防止他夜里乱跑,颜朝阳改为在屋里点一盏鬼火,就不捆着他了,要是他出去了,光便会熄了,他就会知道。   这夜里,朝阳老鬼照旧睡得舒适,柳非颜躺的多了也没什么感觉了,反正也就是被摸几下,躲过关键的地方也没别的大事,忍一忍就好了,他又不像颜朝阳那么贪睡,反而是越是别人睡觉的时辰他越是精神,这下又开始胡思乱想,给自己找出路。   自己肚子里的东西要怎么拿出来呢?当时要是没吞下去就好了,现在怎么也不会沦落到这么一个境地。   “瑶儿……”   柳非颜又听见他在梦里唤别人的名字了,虽说应该没他什么事,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觉得不管我喜不喜欢你,好歹也是被搂着睡觉了,手还在猥亵地摸着小爷大腿,还叫着其他人的名字,没良心!   颜朝阳皱了皱眉头,小腹又一阵冰凉,就知道人又下地了。   “你又要去哪儿?”   做什么问的这么老夫老妻,小爷又不是你娶过门的娘子,上哪儿还要跟你报备么!   “怎么了?”柳非颜平时叽叽喳喳,很少不答话的,这下他也醒了,干脆起来,多亮了几盏灯,“不高兴?”   柳非颜柳小公子总觉得这对话奇怪,哼哼唧唧,想说话,说不出来,居然打了个喷嚏。   这可把两个人惊着了,做了鬼可是不会生病的。   柳非颜正要问怎么回事,整个人就飞到了另一间屋子里头,头晕目眩,迅速异常。这屋里廊柱精雕细琢,帘帐莹白,床榻流金,琉璃烛台六七盏,壁上挂满男子画像,皆是貌若天仙,乍一看,还以为这里是哪个宫廷画师的卧室。   阎君正睡着,听见动静吓了一跳,猛地坐起,看见这两个人,又想回去接着躺,无事找事,阎君又不是给你们处理家务的。   朝阳捏着柳非颜的手腕,往四周匆匆扫上一眼:“皖君若是知道你对他如此想法,你怕是要大祸临头。”   阎君闻言立即起身,内心流泪:“老弟,有何事,说罢。”怎么偏偏今日看了忘了收起来呢,怎么就偏偏给这个老家伙发现了呢!   颜朝阳将柳非颜往前一推,将事情说了。   “喷嚏?也许是有人在阳间说他的闲话,可能上面有谁被他偷了传家宝之类的,都做了鬼了,还怕这种事?”阎君在老弟威胁的目光下,还是不情不愿的将一块玉石盖在他手上,凝望片刻,剑眉蹙起,“奇怪,他身上怎么……”   “如何?”   “有阳气……”   这一下可是几个人都惊了,柳非颜尤其兴奋:“那我是不是就可以还阳了?用我自己的身子?是么是么?”   阎君一巴掌拍他脑门上:“吵什么,你想的太简单了,这么点阳气,你一回去就被阳光给晒死了。”   颜朝阳皱眉:“他怎么会……”   “你是不是从他身上吸了什么?灵丹的灵气好像是弱了。”   颜朝阳想自己整日搂着他睡觉,只是觉得气息诱人,图个舒爽,也未曾想过会真的将那股灵气吸回身体。   “那便是了。”阎君一拍手,“这下好办了,你直接让他将你的灵气吸走,等灵丹完全消失了,你就爱上哪上哪。”   柳非颜连连点头,居然陪祖宗睡觉还有这种好事,光是躺着就能还债。   这么说好像还是有些不对,不过总归也是一个办法。   “那我回去让他们再找些书来,看看能不能加快些,省的都睡了一两个月了才回了这么点儿。”   “那大概要多久。”颜朝阳此时也不知是何心情,先将事情问个清楚。   “要我说,你们这么躺大概还要个十年八载的。”阎君道。   “啊?太久了啊!”   “在没有其他方法的时候,你可以选是安安稳稳睡个十年八载,还是现在就跳到孟婆的炉子里去,我保证你半个时辰就能将灵丹吐出来。”   柳非颜弱弱道:“那我还能活么……还是等着吧,老颜,你现在还想睡么?”   老祖宗一向平静的心湖翻起了一层小波澜,璨眸暗了几分,沉吟了半晌:“不。”   柳非颜有些失望,阎君见他这样,却是更严肃了:“朝阳,莫要感情用事。”   事情明明是有了转机,可朝阳却不那么爱睡了,他本就不贪睡,只是喜欢那种感觉,可是十年八年,对一个在地下带了快五百年的老鬼来说,实在是太短了,他觉得,睡过去,便没了。   柳非颜问他的时候,他是这么说的。   “我的老祖宗啊,十年八年你还不嫌多啊,你这样,我怎么回去?”   颜朝阳看着他充满希冀却又瞬间失落的脸,心里倏地闪过一丝愧疚,虽说是这个人偷了自己的东西,可是自己这样明显是耽误别人,更别说还阳是件大事,位高权重,他从来是想做什么便做,现在只是动用了一点小权利,想满足自己的一个小小的私心。   他自己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又是何故。   柳非颜觉得无趣,便又跑出去了,现在颜朝阳也没工夫管他,一个人发愣呢。   他又是随便一逛,又遇见了自己那位小气的冤家,可好歹是认识的家伙,远远喊了一句。   小阎君正在树下翻着什么,正看得聚精会神,根本没听见有人在唤他。   “我的天,原来小阎君整日里便看这种书,叫阎君大人看见定要罚你。”   小阎君被他吓一跳,看是柳非颜,顿时心里一笑,斜眼看着他:“你莫要得意,我现在是没工夫揍你,而且,我这可是为朝阳看的。”   “嗯?”柳非颜来了兴趣,凑过去看,小阎君却将书阖上了,顾左右而言他,“你知道朝阳有喜欢的人吧。”   柳非颜点头:“那又如何。”   “其实你只要将他招来,朝阳心情一好,也不会想整日与你睡在一处,他肯定会想尽方法让你早些将东西吐出来让后赶你走,一举两得,多好啊。”   “哼,你说的轻巧,我怎么招。”柳非颜不知道他说这个做什么,只是对方语气不好,他也跟着口气冲了些。   “他马上就要下来了,我从我爹那儿看见的。”   柳非颜:“既然阎君知道,为何不告诉朝阳?”   “你还改称呼了啊?呵,我爹就是希望趁这个机会能让朝阳忘了他,所以一直推说以前的生死簿被烧了,其实他一直好好保管着呢,朝阳自然不知道转世之后的秦瑶叫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归天。”因此也就一个人在奈何桥旁边等着,只能凭相貌认人,可等了这么多年也没结果。   “你们怎么能这么做?!”柳非颜也不知道自己做什么要生气,只是觉得以前在睡梦中喊着那个可能已经出现在他身边好几次他却没有注意到的人的名字,颜朝阳实在是有些可怜,他还觉得是自己与人家没缘分,结果是被好友和小辈生生戏弄了!   可是自己心里也堵得慌。   小阎君继续道:“如果你不在,我们还会继续这么做,只是现在很明显,你比较难办。”   柳非颜没好气,哀怨看着他:“我?我有什么难办?我还不是被用完就丢,阎君也说让我完事之后爱上哪上哪儿。”   小阎君宛如看智障:“你以为朝阳为什么不爱和你待在一起了?”   “为何?”   “他不想你走呗。”   “……胡说八道!”像是被说中什么天大的事,柳非颜难得敢跟小阎君叫板,“你知道什么!阎君也说他亲我是因为灵丹的味道!……总而言之他就是因为我肚子里有他的东西!”   小阎君:“……”噗嗤!   “你为何要说的像是有了朝阳的孩子一般哈哈哈——你怎么这么蠢——”   柳非颜被他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想来自己的说法确是有哪里不对劲,讪讪道:“你可千万别胡说,我还等着还阳。”   “那你就等着吧,这个日子马上就到了。”他晃了晃手里的书,狡黠地笑着,“这里可有速效法,不过我不会告诉你,我只告诉朝阳,让他自己决定。我们打个赌如何,等他回去之后你问他这个法子是什么,他要是不告诉你,就是我赢了,说明他不想你走,你给我三百个花瓶。”小爷我一个一个砸死你。   “要是说了呢?”   “说了你们就用,过段日子完了你回你的人间,他在下面和前世爱人做对灵魂眷侣,多好。”   见柳非颜不说话,小阎君笑了:“看你这样子,也不是很想走啊。”   柳非颜顿时急了:“胡说八道!把书给我!”   “拿你是拿不到了,想办法等我睡了来偷可能性高一些,再会。” 第10章 第 10 章   第十章   柳非颜怎么也想不到,其实小阎君是在诓他,不过是一本路上捡着的话本,里头都是写乡野林间的鬼怪故事,少不了女妖书生之间的旖旎风情,至于如何吸收灵气,那是一点儿都没有,连日出东方天地精华都没有提一句。   于是柳非颜回家之后忐忑的问老祖宗,老祖宗自然说是没有,因为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可柳非颜却如同被大锤敲了头,闷在被窝里打滚。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真的被那小鬼说中了啊!   “你又怎么了?”颜朝阳看他的样子,甚至有些怀疑中邪了,伸手在他额头上贴了一会儿,却觉得那光洁的额头越贴越热,柳非颜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心里默默谴责自己,□□熏心要不得啊!   颜朝阳皱了皱眉,将手给收了回去,怕自己与他肌肤接触,又吸回了一些灵气,也不知此时自己心中纠结个什么,只道:“你好好睡,我回去看看小祁他们。”   “你今天又不回来?”柳非颜下意识又拽住了他的手,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得两只手都在发烫,还有些抖。   可老祖宗如今对这抹热度实在是很敏感,想也不想地拉开了他的手:“他们这几天都无所事事,我回去说道他们,不然迟早被阎君赶走。”   哎,心乱如麻心乱如麻,这可怎么办啊,这个老祖宗不想让我走啊——那我呢,我到底是走是不走啊,人家心上人马上就下来了啊!   一夜无眠。   一夜。   又一夜。   柳非颜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见颜朝阳了,冷静了估摸有三四日,想着自己这样不行,还是要回去,自己在下面,算个什么事啊。于是他穿戴好,又溜去了小阎君家里,朝阳不说,自己知道的话也行,不就是三百个花瓶么,他到处搜罗一下就有了。   河岸边,流水潺潺,一小方草地上边,漂浮着十几朵曜目的火光,一身姿修长挺拔的男子,负手而立,望着那一只只满载远去的木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朝阳大人,今日也没有那般长相的人来。”旁有小鬼差前来报告。   颜朝阳轻微点了点头,抬手又是一壶酒,正要送到嘴边,却又放了下去,壶里是竹青酒,可鼻尖都是那股醉人的春意,鼻翼微微耸了耸,花香更浓,被诱得偏头看去,有不远处二人正在嬉闹打玩,正是柳非颜和小阎君。   “柳公子又在被小阎君欺负了。”   “无事。”将那壶酒随手搁置了,他向那边二人走去,小阎君远远便看见了朝阳,还是一拳头甩了下去,甚至还加了力道。   柳非颜本来就被他追的没了力气,这下哪里是他的对手,正想着这回好了,下来一次还要破相,谁知道前面的人突然整个飞了出去,得有半里地,一时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朝阳!你居然帮他!”小阎君拍拍衣角上的土,愤愤跑回来,装模作样道,“你还说你不喜欢他!”   “喂!”柳非颜忙出声阻止,怎么能当着面就说这种话呢!这不是诚心要给他难看么,要是颜朝阳还喜欢那什么瑶,自己不是丢了个大人!这里还有那么多看戏的呢!   旁边确实有许多围观小鬼,等着看地下最大八卦杂谈。   大约是觉着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颜朝阳只道了句:“不要胡闹。”   小阎君突然正色:“我说的实话!”   柳非颜:“那个……”   小阎君指着他:“你闭嘴!朝阳!我和爹都是为你好,那个人马上又要回来了,你要看清楚自己现在想要什么,你断不了情丝便算了,若是你这个修为的陷入迷茫,那是要出大事的!”   “没那么严重。”当事人不为所动,只将地上的人又抱起,“和阎君说,我会去与他算账的。”   感受着身侧一道道树影掠过,柳非颜从来没被人抱着飞过,因为他在这里从来都是被人挥来挥去,要不就是直接被凌空降到一个地方,这个时候浑身上下都别扭,动来动去。   清润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再动出事。”   于是柳非颜不敢乱动了,在另一个人怀里蜷起了身子,心里有如弥漫了一层雾,好像有什么东西飘飘渺渺,不上不下,蒙着难受,又扯不下来,闷得慌。   “你怎么衣裳又湿了?”   柳非颜愣了一会儿:“啊?哦,小阎君要拿孟婆的大缸水泼我,还好里头什么都没加,就是烫了些。”还在火上烧的水啊,他可真狠心。   这地下虽说阴凉,但大多也是气氛所致,随便什么时候往鬼街上一躺,睡上一觉,也不会觉着冷。柳非颜实在是很想说,即便不会冷,也真的不要随便就脱人衣服啊,自己这次只是湿了一点儿而已。   “朝阳……你真的不用帮我……”额,怎么说,有了刚才小阎君那通胡言乱语,二人现在还挺尴尬的,他也看得出,朝阳现在拎着他的衣服,好像有些丢不开手,像是吸住了一般,盯着也不知在思考些什么,脸还有些红,他以前可是怎么流氓都很从容的,根本不觉得自己在下流别人。   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被烫红的肌肤,听见那两个字之时微微顿了一下,垂下的发丝遮住了微微颤动的眼睫:“你叫我什么……”   他默默咽了口口水,没好意思重复:“你……是不是很像见你那位故人……”   颜朝阳幽幽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也不回答,沉默了半晌,回过头竟将湿衣服揉成一团塞进了一个布包里!   柳非颜不可思议:“你要做什么?”痴呆了不成?而且你把衣裳拿走我要穿什么!   “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接着那一抹红梅衣袖消失在了云木门之后,柳非颜只好瘸着腿去翻了件老祖宗的衣裳穿,让他好好呆着,实在是太难受了。   阎君大殿。   “老弟,我真的错了啊,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告诉皖君!老兄我都是为你好!”阎君一看见朝阳老弟气势汹汹冲进殿来,立马变成了孙子,儿子怎么嘴那么欠呢,什么都往外说!   “那人现在何处?”   “已经下来了。就在刚才,你要不要去看看?”   那位女子……朝阳阖眼,在脑海里回想,几百年过去了,那个名叫秦瑶的姑娘,面貌竟已如此模糊,只记得眼睛很亮,鼻梁高的恰到好处,五官分明,笑起来很是俏皮爽朗,很……好动……就连表情也丰富得不得了,说哭便哭说笑便笑,一张嘴什么话都敢说,还很会讨饶,夜里总蹭着他熟睡……   可那分明已经是另一个人的音容笑貌了。   朝阳大人心里叹了口气:“……不去。”   “那也行,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阎君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保住了一条命。   “但是我还是要加快收回灵力的方法。”   阎君复又大惊:“你不是……那你……你还让他走?”   朝阳只点了点头,阎君见他手里还拎着一个包袱,问道:“里面有什么?”   老鬼淡定将包袱放在桌上,道:“他的衣裳。”   “……那你带来我这里做什么?内有玄机?”他说着要伸手去打开,却被狠狠拍了一下手背,通红通红,可狠可狠。   “香,但是是我的,你不许动。”   阎君摸着老手,只觉得自己老弟越发堕落了。    第11章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从阎君那里出来后,他就带着衣裳去了树园,那里有许多花树,他想找到他很多年前最爱喝的那种酒,用七种花瓣酿出来的,只是太久没做了,灵丹丢了之后他就懒得酿,现在又有些想喝了。   脚往地上点了两下,从乌黑的泥土中探出两只同样漆黑的狗头,盈绿的六只眼闪着诡异的光亮。   颜朝阳将衣裳展开,晃了晃:“将有这个味道的树都找出来。”   那两只犬是这个树园的守卫,鼻子也不错,很快就衔了几段树枝过来,上头开着白的红的各色小花,朵朵娇小可爱,得到了长官轻柔的抚摸,温顺地扬起了头,凶恶的獠牙也收了起来。   在院子里忙活了约莫三四个时辰,才将所有的花瓣洗净,一同封进了酒坛中,大红的盖头,像是罩住了温婉的新娘,好好地掩住了花瓣的芬芳,只等着揭开那一瞬,用沉醉的味道给予爱他者一个惊喜。   “老弟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阎君大人无奈摇头。   “你怎么总是跟着我。”   “我这不是怕你遇到危险么,法力又没了,还整天喜欢乱晃。”   “我想给他喝。”   “你以前也是这么说的。既然要让他走,又有什么意义呢。”   颜朝阳不回答他,只问道:“法子呢。”   阎君蹲在他另一侧:“你可千万别揍我,这法子可是真的,就两个字——交-欢。”   一向淡定的朝阳君这回真的忍不住出手了,老阎王又不敢和丢了灵力的老弟动手,于是只有单方面挨打的份,还要小心不能碰坏酒坛子,否则就不是打一顿那么容易了。   若是有时辰,现在该是入夜了。颜朝阳拎着两坛酒,在自家后院挖了个坑,埋了进去。   一推房门,很意外地发现人居然好好地在屋子里。   柳非颜居然在安静地抄书,他知道这些书将来是要给颜老爷看的,想着这老爷子对自己着实是不错,还是把这个忙帮了吧,他都老眼昏花了,下来肯定抄不动。   他一抬头,还未说话,那散着淡淡酒气与花香的衣裳便披了下来。   虽然不会冷,可他还是想这么做。   一室寂静,无人言语,气氛却怪异地温馨,一人低头书写,一人驻足凝视,略略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又令两只鬼心头荡漾,无端地脸又烫了起来。   “……你想知道如何快些回阳间是么。”最后还是朝阳先打破沉默。   柳非颜沉吟半晌,恍惚间仿佛听见心底有声音在说不,可是被意念生生压制下来,默默点了点头。   绯红的唇微启,吐出那叫人脸红心跳的两个字,柳非颜先是瞪大眼睛,接着当场就将面前的案几给掀翻了:“他娘的!”   老祖宗莫名有些想笑,虽然看见他点头的时候,还是有些伤心,不过,他的决定没错,反正一开始也只是自己抢了人家下来,他将东西还了,自己把他送回去,正好。   “老阎王肯定在耍你玩呢!”   “他这次没有骗我,我知道。”   “那,那你……”柳非颜有些结巴,不知道要怎么说,尤其是被那一双勾人的眼眸注视着,浑身都在发热,第一次见面,他就是被这一双眼睛给看丢了魂,所以才跟着他来的吧。他支吾道:“你就……同意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因为你看上去,好像真的很想回去,每天在我的房里都待不住。”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眸低垂,看似有些伤心,柳非颜心头一紧,忙道,“那是因为……因为我在哪儿也待不住啊,而且,你老非礼我……”他越说声音越小,没错就是因为这里有老色鬼,正常人哪儿会乖乖躺着让人摸啊……而且什么叫自己愿意的话……等等!   “老祖宗,你不会是真的……看上我了吧?”   “……也许吧。”朝阳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可是脸部线条有些紧绷,看得出来是在紧张,若是有心跳的话,现在也许跳的飞快,擂擂作响。   “可是,你不是还有那个谁……而且,阎君也说那是因为我吃了你的灵丹才吸引你的……你真的……千万别……弄错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测试什么一般,一定要将所有外因都剥除了,才能确信,而且更关键的是,从他那里得到个答案,好像自己才能想清楚……   回答来的很慢。   “……不愿意便算了,我还会让阎君找别的方法。”他直接将这一连串反问当做成了拒绝,脸上的表情没多大变化,可偏就是叫人看出一丝心灰意冷。要他自己来回答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许他的问题都是没错的,只是,他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因由会在意这个人,他甚至想借由阎君说的法子来反证自己的想法,不过既然他没有这个意思,他也不会强迫,不过是心里有些空罢了,“不过,晚上我们还是一起睡吧。”   柳非颜很艰难地说着笑:“会快一些是么。”   旁边却答:“我习惯了。”才短短几个月,便习惯了。   他顿时觉得心里一丝酸楚,这件事,说起来多矛盾啊,怎么会有人因为不喜欢而做那种事,可若是喜欢,做了之后又要很快分别,又有谁能愿意。朝阳看样子是很想的,好像也有些喜欢他,可是那样的话……不是很快就要阴阳相隔了么?这究竟是怎么想的啊?   长夜漫漫,更别说这地下的黑夜,根本就没有尽头。柳非颜是睁着眼过了两个时辰,眼睛里都泛着血丝,思考不通,心里又难受,被搂着的时候更是鼻尖发酸,盯着老祖宗的清秀容颜忍痛欣赏了这么久……长得俊美,真是一场罪过,光是看一眼便让人生了七分好感,凡人怎么敌得过啊。   约摸是发现了他睡不着,这之后到了入睡的时辰,颜朝阳再没有出现过。   柳非颜心情很糟地在街上溜达,越是这种心烦的时候,就越是会遇见那些令你心情更糟的家伙。   “哟,这不是神手柳公子么。”小阎君嗤笑,个小扒手。   柳非颜就讨厌他主动挑衅,挥开他的手:“有什么事?”   “诶?我看你也挺喜欢朝阳的啊,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他习惯张嘴反驳:“谁说我喜……我……你不要太过分!”   “你看看,说不下去了吧。”小阎君就爱看他满脸通红地出丑,挺直了腰板看他,“愚蠢的凡人,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柳非颜看在自己至少身形看上去比他大的份上,没有动手,当然他也打不过,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小阎君笑了一声,“朝阳又跑去找我老爹麻烦了,最后做苦力的还不是我,能不能看在你们两情相悦的份上,顺便给大众造一些福啊?别成天折磨顶头的长官。”   “什么两……你别乱说,他想着做那种事,还不是希望我走。”他一想起那个纠结的事情,整个人就乱的不行,这究竟是……是想要我陪他,还是不想要啊……   “他当然希望你走了。”小阎君白了一眼,也不怕这一句就把人气死了,先自己痛快再说,“你知道朝阳的心上人又来了一趟吧。”   他闷闷点点头,那个人,朝阳等了几百年。   “可是他见都没去见,你说,你是不是把他害惨了,人家这回本来是可以找回来的啊。”   柳非颜觉着自己的手有些凉,有些抖,颤抖着声音问:“他为什么……”   “他那个时候在给你酿酒呢,朝阳酿的春酒,只给他最喜欢的人喝,可结果几百年前,全入了自己肚子了,后来再也没酿过,前几日又拽了我爹去栽新的树,你猜为何?”看他还一幅怯怯懦懦没出息的样子,小阎君简直恨铁不成钢到跳脚,指着他的鼻子大叫,“因为原来那几棵都秃了!你这个傻子!”   小阎君终于舒心,拍着手,笑着看那人慌慌张张离去的背影,还被路边的手骨绊了一跤,乐得直不起腰。   甚好甚好,找什么新法子,浪费小爷时间。   愚蠢的凡人。 第12章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大殿内,阎君实在是觉得最近朝阳老弟来的太频繁了,受不了啊受不了,实在是怕了。   “老弟,你莫要胡思乱想了,就算你陪他一起还阳又能怎样,他既然不信你,你又何必自损功力呢,你这在地下闷了几百年的老鬼能受得了在上面呆多久?”老阎王语重心长,“而且他即便还阳,也还是个凡人,几十年后你又要将自己的灵丹化成玉珠交给他的魂魄?继续看着他之后每一世都不记得你?干脆就这样吧,要么让他走,你们好好过剩下这些日子,要么就让他一辈子做鬼,这有什么不好的啊。”我们下面是少吃的还是少穿的了。   颜朝阳抿一口酒,眉眼低垂,星辰暗淡:“可他想做人,我可以把灵丹直接化掉,让他走。”   老阎王闻言顿时瞪大眼睛,怒目浑圆,一掌拍案撸起袖子:“你还敢为了个凡人化丹了?!长能耐了你!好,他想做人是吧,我去替你超度他!什么德行,凡人都是这样贪得无厌!命和人都想要了!老子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于是老阎王一冲出去,便和那即将永世不得超生的凡人撞了个满怀,阎君气势太大,柳非颜骨架子小,直接又飞了出去,跌进了下人正要送给朝阳大人的一大缸酒里,红纱缠了一身。   瓦缸砸在地上发出闷响,柳非颜先是被撞飞再是被水淹,头又磕在酒缸上,只觉得魂都要冲飞了。   他就不能有几天是干着的么!   阎君冷哼,刚好,自己撞枪口上,拎着后衣领把人晃干了水就拖了进去。   颜朝阳见他整个人又快晕了过去,将人拽到自己这边,眼神责问阎君怎么回事。   阎君看他那护食的姿势翻了个白眼:“淹死了。”   怀里的人咳嗽两声,吐出了两大口酒,无力地挂在朝阳身上,这回挣扎地太厉害,喝了可不少,浑身上下一身酒气不说,连嘴里都是一股香味,萦萦绕绕,从那红润而柔软的嘴唇间散出,飘进了最无法抗拒这股味道的人的鼻息间,连呼吸都带着甜味,被呛得通红的柔和面庞,在此刻的朝阳君眼里比任何玉璞都要无瑕……要是就这么让他走了……   “朝阳你!”阎君拼命瞪着自己的眼睛,他他他没看错吧,最要脸皮的朝阳大人居然当着这么多下人就去吻一个形象如此糟糕被缠的如同胖烛头的小鬼……而且还很陶醉的样子……简直不忍直视,仰天哭道,“你变了啊——”   一干人等看这架势,迅速散去,在大门后躲了起来,偷着瞧,偷着瞧,看样子是有喜酒能吃了。   柳非颜本来还晕晕乎乎,现下可真是清醒地不能更清醒,一双眼睛被酒辣的通红,看上去有八分可怜,两分惊疑。   老祖宗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如此失态,被看了半晌,脸上也泛红了,抬起头不敢看他,可是又没忍住抿了抿唇品了品余味,舍不得松手,只望着前头怔怔道:“……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要是知道,你就不会做了。”老阎王扶额,就当见了世面了,现在怎么办,老弟刚刚已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确表态了,自己这个拳头无论如何是扬不起来,无奈朝柳非颜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麻烦,我老弟好不容易走出来又跳进你这个坑……反正我无论如何不会让他再难受个几百年的,你觉得什么日子好,生辰八字报上来吧。”   “什……什么……”   “你要是再敢说要走,我让你在上面活一辈子,地府懒得接待你!”这大概是凡人最爱听的一句威胁了,可是此刻他却无法思考,他来是找朝阳有事的啊,怎么……话还没说,故事就像是要讲到了结局呢?   柳非颜还是争取着说道:“不是,我来找朝阳……”   “废话!你来这还能是来找我的么!来人,给我找个会算命的来!”   这这这……柳非颜惊悚地望了颜朝阳一眼,老祖宗也没想到阎君会这么做,不过他也更没想到自己能默默守上这么多年的性子,还能做出这样的事……   也就这样默认了吧。   阎王大人脾气不好,因此孟婆那边刚要给一位老鬼发汤,接到消息直接将人家的碗给拍翻了,笑出满脸喜气洋洋的皱纹:“这位老先生,我们阎君请您一叙。”   这算命先生也是倒霉,眼瞅着要轮回,下辈子能投个富贵人家,生生又给拽走了,哆哆嗦嗦道:“烦请二位报上姓名。”   二人谁都没有出声,阎君瞪了他们一眼,唯恐夜长梦多,他自己全都代劳了,再要搞出事就都给他去死吧。   “二位八字不合。”算命的老先生光听他们这名字,那就是大大地不合啊!成了亲怕是也要鸡犬不宁!   “你方才说了什么?再重复一遍!”阎君狠狠瞪了那老头一眼,眼珠似铜铃,浓眉倒竖,活像年画里的鬼神,老先生活活被吓出了机灵劲儿,“……那是不可能的!”   柳非颜:……你这样做是逆天而为啊。   果然,在阎君坐镇下,剩下的八字都合得不能再合,面相妥妥的夫妻相,只差说二人本是鸳鸯鸟,同林飞,甚至还吟了首诗,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念经一般。   胡话说多了,等他回去之时,富贵人家今日都投满了,他只好下辈子继续做农户,心道,果然这二位还没成亲就造了回孽啊。   阎君清清嗓子:“孟老婆子,下一个黄道吉日——”   孟婆很是上道,立马接话:“刚好是明日。”   “好!”这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这一声好掷地有声,围观的都附和地鼓起了掌,只有当事人还云里雾里,柳非颜更是不能理解,难道这下面只要是一方有意,第二天便要成亲?还讲不讲道理了?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本来好好地心情,被搅得有些奇怪。   “带回去处理。”阎君看出他神色有异,也不让他当场发作,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柳非颜听后一愣,阎君挥手让自家老弟把人带走。   幸好大多数的鬼热闹了只一阵,便都回自己的岗位上去了,路旁也没什么偷瞧的。柳非颜觉得自己的手快被捏断了,掌心都是冷汗,颜朝阳触到那片冰凉,也有些着急了,干脆还是直接遁回了家。   “阎君……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关心我。”   想来也是,要不是阎君和颜朝阳关系好,怎么可能能留他胡来这么久,只是现下情况叫他有些手足无措:“我本来是找你说……”   颜朝阳:“说什么?”   “说……说……哎呀,我不会说!算了,你就当没听见!我什么话都没说!”柳非颜抓耳挠腮,这真是别扭死了,这种事说什么说,再不成亲老阎王都要把他搞死了!说不说都一样!   “那……是好事还是坏事?”他问的有些小心翼翼,生怕其实阎君牵的线,他其实不愿意。   柳非颜坐桌边撑着脑袋纠结,越是不敢看他越要逼着自己看,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从小到大脸皮厚了二十多年了,被人逮住了都敢朗声喊大爹,这会儿你羞个鬼啊!   可是……他居然……柳非颜想起阎君在他耳边说的话,就觉得心口疼得要命!   “你是不是傻啊,我又不是非回去不可!”化什么丹!虽然他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可怎么听也是要命的东西,怎么能随便就不要了!还只是因为自己最先误食了那东西,被招下来就是在还债了,现在为了让自己回去还要亲手将那颗藏着几百年灵力的东西化了,这不是傻是什么!“老古董就是老古董,不会变通!”以为默默奉献很高尚么!高风亮节的牌坊要不要给你一个!   朝阳大人被突然骂的不知所以,可也不知道怎么办,心神有些荡漾,凑过去,又将桌边人脸上两行幽香给舔去了……   柳非颜愣了愣,第一次没忍住要对老祖宗出手了,一抹脸大骂道:“你不要老想着喝酒啊!”   屋内传出砰砰砸东西的声音,例行来探望的孙女很自然地转了个身,将送来的花与蜡烛都埋进了土里,打发时间。   “那你高不高兴?”柳非颜突然被捉住手腕,问了个戳心窝的问题,哽了一下,举起的茶壶一下没端稳,茶水淋了自己一头……   颜朝阳难得看了回眼色:“我带你去换衣服。”   柳非颜简直觉得,自己就真的与这地下水不和,淹的淹,浇的浇,还有没有尽头了啊!   “我要将这里所有做官的家里都掏空!坏你的名声!让他们都知道他们的朝阳大人喜欢一个爱偷摸的贼子!”   颜朝阳:“好。”   柳非颜瞪他:“什么?!”   “所以你很高兴是么?”   某人脸颊绯红:“高兴个鬼!”   “嗯,高兴个鬼。”    第13章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柳非颜这天夜里根本没睡着,即便屋内一点光亮也没有,也还是没有一丝睡意,满脑子都是一些虚幻的画面,而且大部分都是老祖宗舔他的样子……浑身都在烧。   你真是没救了啊!   “早些歇息。”朝阳大人将锦被往上拢了拢,他以前是不会做这个动作的,毕竟没有鬼会觉得冷,但柳非颜阳气会越来越重,对地下的阴冷定会越来越不适应。   这些小动作却叫旁边睡不着的人心里一酸,这个世上居然还会有人给自己盖被子……   朝阳大人觉得自己的腰被一双手给环住了,闭着眼,也一夜无眠。   然而他们都忘了,阎君说他们第二天就要成亲。   “什么时辰了!还在睡!”   “小的们不敢去叨扰朝阳大人。”一群小鬼都瑟瑟发抖,企盼房里的两个人快些起吧,都要成亲了,不能今夜再睡么!   一朵一朵的鬼火围成一圈,将附近照亮如同白昼。阎君忍无可忍,直接踢了门,将两个人从床上拎起来扔给两个做媒的:“赶紧收拾好,扔到大殿里去。”   下人们都倒抽口气,这可是朝阳大人成亲啊,就打扮一下直接扔到大殿里去?轿子与马匹都不需要么?关键是进程如此之快,我们该如何扩充情节写入史册啊?!   柳非颜直到辰时才入睡,这会儿被摇摇晃晃直接遁到另一个地方也还没怎么醒:“床怎么在晃啊?”   “夫人,快将嘴再张开些。”   “嗯?”媒人立刻往他嘴里扔了一颗药丸,入口即化,柳非颜没醒,没意识到他们对自己称呼变了,还在砸吧嘴,然后皱了皱眉,“有些太甜了。”   几个姑娘没忍住笑了,继续帮他换衣裳。   “你也是的,怎么还跟着他睡过头。”阎君插着腰,一副儿子娶亲的做派,呵斥道,“你也不怕把他骄纵坏了!”   朝阳君有苦没处说,他是真的累了:“我以为你昨天是说笑的。”   “我和你开过玩笑么!”阎君瞪大眼睛。   看爹如此生气,小阎君幽幽补了一句:“大婚我也请了皖君。”   果然阎君立刻就连头发都竖起来了:“你这逆子!”   “……但是他没答应。”   “不早说!”阎君惊出一身冷汗,跌坐在凳上,“乖儿子,快去给你爹打盆水洗洗脸。”   哎,这么没出息的爹啊……   婚礼很是简单,一个时辰之后,柳非颜直到跪在大殿里头也还是晕晕乎乎的,之前是因为没醒,现在是吓的。哆哆嗦嗦看着前头的阎君,偏头又看看旁边的朝阳,再看看自己身上大红的喜服,巴不得下一刻直接晕倒过去。   “别怕。”朝阳看他脸色苍白,借着宽大的衣袖挡住,在下面捏住了他的手心,低声说道,“就当是提早给阎王爷拜年了。”   噗嗤!   “笑什么笑!这等严肃的场合!”阎君不满拍桌子,怒骂,“没规没矩!”   有人大声说着——礼成——   “好快啊……”柳非颜坐在老祖宗的床上,觉得一切都太过于不可思议,甚至在行礼行到一半的时候颜老爷子突然从天而降,被小祁直接踢到了大殿里边儿他也懒得再吃一惊,对拜也像是被人压着头一般,毫无意识就行完了。   自己在这儿成亲究竟对不对啊……要不……   坐也坐不住,他干脆一推窗子——   外头灯笼都是大红大红的,看着便扎眼,却映出一股暖意……算了,今天跑掉好像不太好,老祖宗一定会直接去化丹的。   “喂!发什么呆呢!”上头倒吊下来一个人头,柳非颜吓得大叫一声,“鬼啊——”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本来就是鬼啊。”小阎君翻身落了地,也不进去,就在窗台上趴着看他,“你说朝阳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胆小鬼呢。”   “不胆小跑不快。”柳非颜哼哼两声,“你来干什么,吵架?”   “我还没这么无聊,不过我给你带来一个好东西。”他手一晃,一个小瓶子就落在了桌上,瓷瓶很漂亮,画满青丝流云细纹,釉色光亮,一看便知里头装的东西也不是下等货。   柳非颜自小在市井里混惯了,这种时候送的瓷瓶,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他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你不需要?”小阎君笑着反问,“这可是地下特有的,和你们凡人用的不一样,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销魂蚀骨,连魂魄都要丢——”   柳非颜倏地将窗户关上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阎君摸摸下巴咬咬牙,小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是这样的下场,还不如把这点殷勤拿去喂猪!要不是他希望朝阳开心,又怎么会听他爹的话来做这种事!   没错,居然让自己的儿子去给别人送这种脂膏,这种爹!   朝阳大人很晚才回来,说实话,他其实早便想溜了,可是又很怕看见回了新房空无一人,毕竟那个人真的很喜欢乱跑而且躲着他,虽然今天这种日子,他应该不至于这么乱来,可还是有些后怕。   “你怎么……”柳非颜捉过他嗅了嗅,“一点酒味儿也没有啊?”   “我偷偷把酒换了。”   “……你果然只是看上去一本正经。”柳非颜眯着眼笑。   朝阳看了眼桌上:“本来是想用我酿的酒……可好像来不及了。”   “我又不懂酒,对我来说都一样。”   朝阳微微阖眼:“不一样的……”   “你说什么?”   “无事。”他看了眼桌上,发现还有一个小瓷瓶,问道,“那是何物?”   柳非颜慌忙将那东西收进了怀里:“小阎君送来的……没用的东西。”   窗口吹进一抹凉风,红帐飘摇,扬起抚上了二人的脸庞,将周围拢上纱红,隔绝在外的灯火,世界满是绯霞。   这种时候,若是这般傻站着,也实在是辜负了。朝阳拉起他的手,坐于床沿,那双墨黑闪着星点的眸子认真看着身体僵直的人:“你想不想……”   “不想!”他被看的心狂跳,想也没想便说了出来,连话也没听完。   朝阳嘴角勾起一抹笑:“直接歇息。”   柳非颜:“……”   叫你嘴快!   桌上两杯酒隔空稳稳飘进了床帐,在二人面前浮定,朝阳一手捏住杯沿,示意他动作。柳非颜直愣愣就坐着,说一句动一下,一杯酒怎么也喂不进嘴里。朝阳捏住他的手腕:“交杯酒怎么能自己直接喝。”   交、交什么……就就就是普通喝一杯而已……结果他还是一仰头给自己灌了进去。   朝阳看他好像连话都不会说的样子,干脆将自己杯中的酒也送到了他唇边。柳非颜抿着唇疑惑地看着他——你们都是这种风俗么?   颜朝阳但笑不语,手微倾,喜酒眼看就要漏出,柳非颜赶紧张开了嘴,一杯酒又进了去,可下一刻,唇便被另一种温和的气息堵住,刚入口的微凉酒液也被卷走,舌尖被戏耍,勾挑,满满的旖旎在室内飘散开来,朝阳如同被罂粟的味道吸引,吸吮着他的舌头竟舍不得放开,好一会儿,才在他耳边厮磨:“我喝你就够了,比酒更甜,嗯……”老鬼用唇瓣蹭了蹭他的,又忍不住探了进去,“好像比以前味道更香了。”   “你别说了啊……”柳非颜往后躲,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你白天吃了唤吟?”   某只鬼衣衫不整看着他:“那是什么?我只吃了一颗糖丸。”还很甜,牙疼。   果然是啊,阎君就爱多此一举,难怪柳非颜身上那股气息浓郁了这么多,真是要了命,他现在整个人就像个藏满极品琼液佳酿的酒窖,浑身上下散出的那股醉人之意,怕是要让朝阳君生吞了他。   “你做什么这么看我啊?”柳非颜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你自己说了要好好歇息的……你别唔——”   “怀里的东西拿出来。”他将手慢慢探入衣襟,蹭过那滚烫的肌肤。   就说他真的只是看上去很纯良而已啊……柳非颜不记得自己被翻来覆去多少次,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被这位祖宗脱衣服乱摸了,如今却叫的如同被人夺尽家产,惨烈无比,眼角就没有干过,一滴不落悉数被人舔去。   身上的人,眼神与下面,也依旧很坚定。   “老祖宗,我求你了,我想睡了哈哈哈……别亲我肚子啊……痒痒……”他瘫着身子,想躲没力气,像只抽气的鸭子。   “你笑起来好看。”老祖宗定定看着他。   柳非颜喉头一滞,没想到这个老鬼居然这么会说好听的话,他真是自愧不如,因为他只会讨好,不太会真心实意说一些话,比如……他真的很喜欢这样。   “但是哭起来很好喝。”   窗外桃树摇,枝叶发出清爽的沙沙声,是最静谧最温柔的伴奏,帐内两双手十指相扣,一人被压在床榻之上,发丝缠绕,情深一眼,额上一吻,痴缠一夜。 第14章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翌日,二人被屋外的炮仗声给吵醒,大家伙昨日没有尽兴,又被叮嘱不能打搅朝阳大人新婚之夜,春宵一刻值千金,他们穷鬼赔不起,于是只好第二日接着热闹,补一补,再吃上一桌香烛。   “你们这儿的习俗可真是怪啊。”炮仗第二天才打。   他醒了习惯翻个身继续睡,结果一动腰,整个人又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扭了回去……   默默拿被子盖住了头:“我还没醒。”   朝阳君心情很好,宿醉也没有这么舒爽过,陪他又睡了一个时辰,顺道揉了揉腰。   这之后,朝阳君便陷入了之前柳非颜一直纠结的事情之中。   “曾曾曾孙见过曾曾曾祖父——”老爷子细细算着这是自己多少辈的爷爷,被朝阳一挥手带过,小祁拍拍他,“三辈以上只称曾祖父就好了,谁不知道朝阳君不喜欢麻烦,没有将家里的祠堂拆了就已经很好了。”   颜老爷也是很讶异,昨日刚下来就被揪着参加了自己老祖宗的婚礼,而且看旁边站着的,可不是自己整日里要找的小偷么,偷了老祖宗的牌位,还与自己祖宗成了亲,怎么看,他这个上了年纪的脑袋都想不明白。   柳非颜看着颜老爷才想起一件事,拉着朝阳躲到墙角,酸酸地问:“你都有这么多子子孙孙了,那你在阳间的夫人呢?怎么可能就只有你一个人?”   颜朝阳微微眨了两眼,看着他:“我没有说么?小祁他们都不是我的孩子,在这里我只与我娘是血脉关系。”   “那他们——”   “都是我捡来的。”朝阳道,“他们都是我在河里捡到的,以前人家有不要的孩子,都是放入木盆中,顺河而下,我于心不忍,便将他拾起来了。”他说到这里笑了笑,“除了我和我娘,他们倒真的是一家人。”   柳非颜心中颇有些闷,摸了摸他的侧脸:“看来你不论做人做鬼,都享不了天伦了。”他也生不出儿子,还是别想了。   颜朝阳笑了:“我又不会老,享什么天伦。”   他是不会老,可是按他们目前的情况,柳非颜很快就要还阳了。他们成亲以来,可谓是夜夜笙歌,一开始也满心欢喜地投入,可是柳非颜夜里觉着越来越冷,朝阳也眉头深锁,鱼水之欢令人贪恋,可如此下去,不过是阴阳两隔。   “老弟,你也别太担心了,他就算回去了,也还是会死的,那个时候你可以请皖君帮帮忙,他应该差不多出关了,以往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子子孙孙不都是这么留下的么。”   “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哎,我那不是嫌麻烦么,皖君很忙的。”见颜朝阳还是低垂着眼,阎君心里也叹气,抬起头来还是一派轻松拍了他两下,“至少你们两个还成了亲,他回去也不会忘,你能偶尔去看看他。你知不知道他上回自己去找我儿子了?”   他停住了不说,颜朝阳略微抬头:“他找小阎君做什么?”   “呵,没别的,就问我儿子能不能直接把他搞死,后来被傻小子拎着花瓶一直砸呢。”说完这话两人都笑了,朝阳君心里一片温暖,端起面前的酒盏仰头一饮而尽,“味道不醇。”   “我这儿的酒你还能看得上就见鬼了。”   颜朝阳盯着他,阎君也不笑了,现在两只鬼不就坐在一块儿大眼瞪小眼喝酒聊天呢。   “曾祖母。”颜老爷颤巍巍过来,指着书上一行字,“这个圈是什么意思?”   柳非颜很想跑,只要一有人这么叫他,或者祖母,奶奶,娘,夫人什么的,他都想立刻又去跳湖一次。   “会不会冷?”朝阳递给他一杯热茶,把孙子们都赶走了。   柳非颜躺在摇椅上,接过一饮而尽,果然不烫,温的,还有些梅子的香味,笑起来露出两颗牙齿,将老祖宗看的心神荡漾。   他拢了拢身上的衣裳:“还行。”   “阎君说,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的话,至少还有半年。”   柳非颜觉得肩膀上的手略微用力有些过了,忍不住笑:“那如果照常呢?”   “……下月。”   “好了,我肩疼。”柳非颜安慰地拍拍他的手,“我听你的,反正,等我死了,你肯定会找到我的,但可千万别等我喝了汤才找到我,不然我肯定又要抱着你的大腿求你放过我了。”你这个找人的技艺实在是不太过关,有先例为证。   “有阎君在,这次不会的。”颜朝阳微微笑了一下,“只是你在这里已经很不适应了,夜里都能冻醒。”   “这不是还有衣裳么。”他想扯扯自己的衣袖,结果手指有些僵了,“……即便没多少用,心里舒服也行啊,你不知道,我在上面,其实也没什么念想,就一条狗,天凉了我们总挨着睡,它总能睡我一身口水。”   朝阳要往他下摆伸进去的手顿了一下。   柳非颜笑着看他:“怎么了?嫌我邋遢啊?”   “没有,你早就被我洗干净了。”   柳非颜窝在他怀里,这个姿势会让人觉得被暖意包裹,他缩了缩肩膀,望着灯火轻声道:“你会来看我么?”   朝阳搂紧了他:“会的,我每天都来。”   “那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啊,你法力恢复了,肯定很厉害,来看我的时候记得多带些银子,我可得把这小偷小摸的习惯改了。”   “为什么?”   “你真的不怕被人说啊?不是说朝阳大人最爱面子?与一个总使下三滥手段的人成亲,肯定不少人说闲话。”   “他们自己也没多干净,你想做什么就做,我给你收场。”   柳非颜彻底压抑不住笑了出来,肩膀都在抖:“这可怎么办,受大家敬仰的朝阳大人彻底被我带坏了啊——要是老阎王知道不知道会不会直接送我三百年寿命祝我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朝阳顺着他的发丝,也笑了:“不会的,我帮你打他,他不敢还手。”   阎君正想与他们打招呼,无奈耳朵太灵,还是转身走了,这世道,也就只有亲生儿子能可劲儿欺负。    第15章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某个夜里,应该说是属于阳间的某个夜里,朝阳大人觉着有一股熟悉的感觉彻底填满了身体,随后,床边就只剩下半压下的枕印,床榻还是热的。   望着窗外,鸦鸣了,他睡不着,也不想起,就那样睁着眼,望着被柳非颜无数次掀开的屋瓦过了一夜,好像下一刻那里就会发出簌簌声响,落下几缕灰尘,接着一只灵动的眼眸盯着下面直打转,就看看他回来了没有……   “爷爷,你的酒差不多了吧。”孙女抱着一筐红烛走过。   朝阳点了点头,但还要再等一会儿,要再陈一些,他新酿的酒都已经可以喝了,可他还是一次都没有去阳间。   “啧,是你的手艺不行了,还是,还是就想整我?”阎君被那一口酒酸的说不出话来,倒竖起的眉毛外人看上去有八分凶恶。   “梅子酒,没喝过?”朝阳淡淡反问。   “喝过,但是没喝过这么酸的。”阎君道,“你这也修养的差不多了吧,可以上去了,要是再有什么问题,我帮你看着,别整天一副丧妻样在我面前。”当谁没死过媳妇儿呢。   “他还没死。”朝阳纠正。   “是是是,即将要丧妻。真是可怜,赶紧趁他还剩下几年阳寿去看看他活着的样子吧。”   “几年?怎么会只有几年?”他记得原本他是能活到八十岁的。   阎君恨铁不成钢:“他本来是的,被你这么一搞,不就剩下这么多了,再说了,你想跟一个相貌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过几百年啊。”可别怪哥哥没有关照你,“你可不知道,他刚上去那会儿,在上面整天给别人家捣乱,就跟这一年没祸害人还要补齐似的,活得久才怪。”   颜朝阳无奈笑了,摇摇头:“那你帮我多盯着吧,我等再几个月适应期过了,带着酒一起去看他。”   地下的日子过得很慢,也许柳非颜醒了第一时间就是去再看看自己的老朋友,或者是做回老本行,整日里东窜西跳的,就像阎君说的,巴不得将一年来没造过的孽都给他造回来,可他们的朝阳大人不一样,只是整日坐在忘川河边看游船,看木舟,捞着一壶酒,一喝就是一整天。   “朝阳大人真真是个情种啊。”   “可不是么,夫人还阳了,又不能去看,眼瞅着都瘦了。”   “没事,马上不就能去了,你问问朝阳大人带不带随从啊,我那相好不知道这辈子又嫁给了谁,我想去看看。”   “……你真是犯贱。”   颜朝阳听见他们后头胡乱聊天,眼底划过一抹笑,他怎么可能会瘦,不过是精神瞧着不够好有这种错觉罢了,要是能有美酒……他看了眼手里的银壶,哀叹一声,美酒在上头呢。   又到了三月,就该是花开的季,地底下的桃花也跟着娇羞地探出个头,颜色暗了些,却更香更浓,落了的花瓣铺上了河床,顺着水流拥着小舟,往下一世去了。   朝阳拿了把铲子将自家后院给挖开了,他又新酿了不少酒,打算等他下来的时候——送人。   人死了也不是什么喜事,到他这就想庆祝一番。   装了一壶满溢着花香的春酒,两年了,春日里埋下的春日里起。   日头正好。   朝阳这个修为的鬼,也不怕什么阳光了,只顺着味道,便找到了大概的位置。只是城里人多,杂耍小摊占了大半条街,熙熙攘攘,怎么看也不像是柳非颜这个时候会在的地方。   颜朝阳正奇怪,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却听一阵熟悉的声音叫喊,还未细思身子便一闪,到了人前了。   柳非颜猛地被撞了一下,鼻尖都疼了,仰起头来正要骂,可一眼便呆住了,指尖骤凉。   后头的叫喊还在继续,可他像是没听见,愣怔之后嘴巴一瘪几乎是立刻跳起来挂在颜朝阳身上,方才的慌乱一瞬不见,又哭又笑,又咬又蹭的,活像大街上发神经的,惹人侧目。   颜朝阳把他带到一边,还没问话,旁边倏地又闪过来一个庞大的人影,抱住了柳非颜的大腿:“大仙啊!你一定要保佑我媳妇儿生儿子——”   颜朝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柳非颜拼命摇头,那人还在摆头蹭脑袋,快要将那满脸的涕泪都蹭到柳非颜衣服上,朝阳眼神一暗,直接把人踢开了。   柳非颜惊:“天哪,人家说近墨者黑真是有道理,你现在怎么还会踢人了?”   “他将你身上弄脏了。”   那人嗷了一嗓子,正欲发难,却见自己心中的大仙正与人抱在一起,顿时没了底气。   老祖宗气势逼人:“快走。”   “不行,我媳妇儿还指着这位大仙生儿子呢!”那人死皮赖脸。   颜朝阳眼皮抖了两下,只不过是一年多没见,居然都要帮人生儿子了?   柳非颜觉着自己有些危险,冲他吼了一句:“快滚!明年你媳妇儿生儿子!”   哎哟喂总算轮到自己了,那人拍了拍裤腿,又朝他拜了拜,留下五文香油钱才彻底消失。   总算是清净了,一眨眼回到他暂住的宅子,柳非颜这才来得及好好看看自己的老祖宗,也同其他人一样说了句:“好像瘦了。”   “是你瘦了。”   柳非颜一听,眼眶就红了,埋怨道:“你不是说每天都来看我的么?”   一睁眼就是一群不认识的人对着自己撒粗盐贴黄符,不管住在哪个破庙,最后都会被人赶走,说是玷污了神明,就一个疯子看见自己死而复生觉得他是升了仙了,整日里求他保生儿子,逃到哪儿骚扰到哪儿。   半年来他从自己原来住的地方,抱着一条狗越跑越偏,有时候又会往回跑几天,生怕老鬼找不到他。   可结果每个地方都没有人找他。   颜朝阳搂着他让他哭了好一会儿:“对不起,我一时半刻,也不能上来,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毕竟灵丹离体太久,需要休养。   他摇了摇头:“没事,我本来都以为你不会来了。”说完又自己笑了,“其实我想见你,直接往悬崖下一跳就好了,可是……我没用,我不敢……也舍不得,还是想……”   颜朝阳心里一阵酸疼:“不用,你要好好活着——阎君说你只剩下几年了。”   几年啊……   “……也好,那你会经常来看我么?偶尔出现在梦里也可以啊,我现在可可怜了,这地方天不好,也没什么人好偷的,他们自己都不太富裕,有钱人知道马上要打仗,早就携家带口卷着财产跑了,我才能占着他们的屋子住。”   他环顾了四周,才发现这宅子大的出奇,只是里头细软一并空了,几乎是空无一物,他问:“你睡的地方呢?”   柳非颜指了指:“喏,那个。”   颜朝阳皱了皱眉,那不过就是个床板,铺了一层灰色棉布,只不过比其他地方要干净些。   “其实还行,我以前不住破庙也要睡人家的房梁,这个至少还能翻身呢。”他掰过老祖宗的脸,“别看那些东西了,我带你见见大黄。”   那是一条很土很土的,土狗,毛色也是很乡土气息的黄,在院子里傻瞪着门口的大树。   柳非颜推了他一下:“你这么嫌弃的样子做什么,要是没有它,我早就冻死了,抱起来很暖的。”   “……我以为你以前日子过得还可以。”老祖宗难受地抿紧了唇,攥紧了他的手,哪能想到那般生龙活虎的人,眼睛那么有神,却是如此生活的。   “我就是个小偷,也没什么大本事,还要整天盯着别被人捉住,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他拍了拍朝阳,“倒是跟着你过了不少好日子。”   有了万鬼之上的朝阳大人,他想着今天肯定不用出去踩点儿了,结果老祖宗直接拿出一打鬼画符银票搁他手里。   “……老祖宗,你们那儿的纸钱,我用不了啊。”柳非颜哭笑不得,眼看着老祖宗眉头越皱越深,他提议道,“不然你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刚死的小鬼吧,问他家里拿点儿?”   颜朝阳看了他很久,柳非颜才想到,人家是什么身份啊,怎么说也是个半仙了,自己居然让他去做这种事,又不跟自己似的没脸没皮没有底线。   “那个,我说笑的,人家自己的银子肯定也要留着给自己家的孩子,我们这么做不厚道。”   “我去。”   柳非颜惊了一下:“啊?你说什么?”   “我去,我们成亲了。”   要说说这种话,他真的不是老祖宗的对手,突然气氛就变了,怎么会这样呢……他揉揉鼻子,缓缓抬手掩住了眼睛,嘴唇颤了几下,哽咽道:“我以为你都忘了……”   额前的手被人挪开,脸颊上传来熟悉的触感,颜朝阳伸出舌尖舔了舔,安慰他:“别哭。”   好温柔的声音……只有这样一把柔韧的剑,能将他坚强的盾捅破,明明无论过得怎么苦都无所谓的,明明不管其他人怎么烦他讨厌他都不放在心上的,明明只要抱一抱大黄,心情便会好起来的……   “我好想你……好想见你……你怎么可以骗我……我以为你真的是说着玩的!从来没有来过,你骗我……”泣不成声,他咬紧了下唇,揪紧颜朝阳的前襟,脸埋了起来,一滴一滴的泪珠滚落在积满灰尘的地上,也像砸在他的心上,最怕拥有过后失去……这话一定是圣人说的,真是太对了。   朝阳轻轻拍着他的背,原来这么孤独啊……这个人。   他能想象得到那是什么心情,因为他自己也尝过,不知道哪里是尽头,看不到结局,只能等。   只不过,他现在不需要了。   “对不起。”他轻轻抚上看似坚强其实需要依靠的脊背。   回答被哭泣声代替,这里有真正的夜,真正的光,有真正的时间,可这一刻如同被静止。直到大黄发出饿了的吠叫,他才把头抬起来,抹了抹眼睛,休息了好一会儿,站起身来,“还是我去吧,你……反正也不会饿,正好。”   “我要吃。”   “你……确定?那可是我偷来的东西。”他再次问。   “嗯,我们成亲了,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柳非颜破涕为笑:“你不用一直强调,我知道了。”   晚上,这个落寞的院子里燃起了一团篝火,上边烤着一整只鸡,油滴落在火堆里发出哔啵的声响。   “你是不是很久没吃过这些东西了?”柳非颜问。   颜朝阳嗯了一声:“我不会饿。”   “诶,我说真的,你要是不饿,就还是别吃了,省点儿给我和大黄这两个肉体凡胎吧。”   颜朝阳只盯着火堆,好像就连这个也很少见,半晌淡淡道:“明天再偷。”   柳非颜笑得捂住了肚子:“你这样可不行啊,人家家里也不容易的,你真是越来越坏了。”   “我让阎君送他们子孙一世富贵。”   他这下可就愣了,张开嘴啊了几声:“不然你直接送我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啊,我还没当过有钱人呢。”偷只鸡而已,这便宜占大了啊。   颜朝阳幽怨地看着他,很久,很久,直到柳非颜将鸡腿都撕下来了,他还在盯。柳非颜真是很想笑,终于甩了甩手:“我随便说的,我就等着过完这几年跟你下去享受荣华富贵行了吧,来,尝尝这个。”   一人一鬼一狗,围着一团火吃着烤鸡喝着酒,朝阳大人难得嘴上沾满了油,又爱干净,不肯拿袖子擦,就那样满嘴光亮着,火光一照,很是喜感,啧啧,他居然将人家不食人间烟火的大仙带成了这个样子啊……   越发觉得下去之后阎君会找他算账。   夜半时分,晚风微凉,床榻之上有些乱,情动的气息久久散不去。   朝阳驻足看了会儿许久不曾见过的银月,叫来几个野鬼吩咐了几声,彻底隐在了夜色与风声之中。   榻上之人若有所觉般揪紧了被褥,只是没有睁眼,眼睫不安地颤动。   屋内只剩下几个小鬼面面相觑——将自己家人都送去皇都,就为了霸占自己家的被褥与火盆?这位大人为何脑子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你还有多少册子没看?”朝阳大人成了地府第一掌事,之前欠下的繁杂事务恨不得每日有二十个时辰将他做完,然后带着阎君去找皖君交差。   “老弟,你急个什么啊,我裤子都脱了……”阎君连觉都不能睡了,被逼着上工,比起以前皖君监工那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明日再做也不是不行啊。”   “你不做完,皖君怎么会提前出关。”   老阎王闻言就要拿起桌上的砚台往自己头上砸去,可惜被拦住了。   “一定要提前么?不能按时?”   “你再不动手,就将画的事告诉皖君。”   所以说,自己这个阎王当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加了一点内容 第16章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转眼便是五个春秋,颜朝阳记着日子,几乎每隔半个月就去看他一回,而柳非颜每换一个地方,当地新死的小鬼就要将自己的家当交出来,给大人的夫人过好死前的日子。   他这次来找柳非颜,人又不在,他一般摸清了柳非颜的住处之后,就会直接在他歇息的地方等,只不过这次房里多了一个人,年纪看上去有些小,只是生的便是一幅勾人的相貌,眼含桃花下颌尖尖……   他记得柳非颜的房里永远只有一条狗的。   少年也很受惊吓,突然从地底下冒出一个人什么的,定是见鬼了!   “你是何人?”朝阳大人语气不善。   居居居然在和他说话啊!少年捧着茶碗直接晕了过去!   朝阳皱了皱眉,也不扶他,就让人躺在地上一个时辰,直到他夫人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这地上一个床上一个的,而且他祖宗那是什么表情,叫人哭笑不得。他将手里的木桶放下,先去把地上的小烟扶了起来,朝阳大人眯了眯眼,不高兴了,居然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柳非颜心里笑,还是先拍了小烟两巴掌,把人弄醒。   “唔……你怎么总是这么粗鲁……”脸好疼啊。   柳非颜把他赶出去做饭,才拍了拍身上的土,走过去靠在老祖宗身上:“怎么了?”   “他是谁?”问的可怨妇,活像是质问丈夫出去偷腥的语气,“与谁偷生的儿子?”   柳非颜没想到,才多久不见,老鬼也会说笑话了:“我新捡的仆人,怎么样?”   朝阳大人冷面:“不要,扔了。”   柳非颜咬住下唇憋笑憋得很难受:“那可不行,扔了他就要活不成了。”   小烟也是可怜,重新投胎,却到了边境的地方,朝廷无能,对战节节败退,他的爹与兄长都参了军去,殷实日子还没过几年,便家破人亡,边城被占,只好往内地逃命,到了这个地方,他已经是半死不活的了。   小烟不记得柳非颜,可柳非颜记得他,他有一回临时起意偷偷将阎王的生死簿偷出来看了两眼,没想到投胎之后还真的是叫这个名字。到底算半个熟人,他又还是个孩子,一路颠簸落魄,所以还是好心把他留下了,像小烟这样的要是被敌军捉去,怕是不会死,只会变成供他们发泄的娈童。   想起战事,他叹了口气:“不过估计过不了多久,我也要走了,这个地方怕是也保不住。”   朝阳握紧了他的手:“你不会有事的。”   柳非颜看了他一眼,凑过去亲了亲:“我知道,反正我也不怕死,只要不疼就好了。”   二人相视一笑。   连绵战火不过一年,便从边境打到了他所在的地方,老百姓早就开始撤离逃命了,但不论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官府都按阶级看人,他们这些流民,比常住的百姓还不如,甚至还不如富贵人家的一条狗,自然是最后一批才能走。   “你先走吧,我不走了,今日只剩下最后一个名额了。”柳非颜抱紧了怀里的病狗,“大黄经不起颠簸了,你赶紧走吧。”   “不行!”小烟死死拉住他往前拽,“要走一起走,我们去求求他们,肯定会让我们过去的,我个子小,又不占地方!”   柳非颜笑了,摸摸他的头:“不是那个问题,你觉得他们会让难民带着一条将死的狗进城么?”   小烟不说话了,只抿紧了唇。   “而且,我怕是也要不行了,何必浪费你的时间呢,你还这么小,早些进去,还能逃得远一些,明天那些贼寇可就要攻进来了。”他将身上小鬼给他找来的狐裘解下塞进他的怀里,天上便适时降起了纷扬大雪,在二人之间隔了一层纱。   小烟泪珠直接滴落了下来,温热的,化了裘上的雪花,唇瓣轻颤:“不会的,你的病,能治好的……我们进了城就能找大夫……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求求你……我就剩下你了啊……”   “哎呀,谁能不死啊,再说了,我们在下面还能再见呢,何必如此伤感。”他眼眶泛红,托起大黄一条腿晃了晃,“快些和小烟哥哥道别,咱们以后在下边儿继续一块儿吃肉喝酒啃骨头,好不好?”   怀里的老狗有气无力扬了扬鼻子,呜咽了一声。   小烟心里一阵疼,为什么这个人身染重疾还能如此乐观,在这样的地方,他这样的身子,只怕熬不过一晚啊!即便活了下来,明日那些贼军来了,也是不会留他的,在这里就是必死无疑的啊!   “柳大哥,你跟我走吧,就算你不想走,我也留下来陪你,我不会让你和大黄就这样孤零零在这里等死的!”   柳非颜很感激这个孩子,但还是摇了摇头:“会有人陪我的,你就别操心了,你信我,我们还会再见的。”他朝地上点了三下,后头的小鬼会意,招来一阵歪风,将人直接给吹到了城墙门边,他被守军的将士直接给推了进去。   寂清的宅子,明日就要变成残破的宅子了。   他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将大黄轻轻放在里头。他的寿命估计是要到头了,老祖宗怎么还不来接我啊,难不成记错了日子?平日里来的那么勤,怎么关键时刻就不行了呢?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   他突然捂住嘴疯狂地咳嗽,一盏茶的时间才停下,倚回了床背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呼出一口白雾,可真冷啊……   掌心一片温热。   好厉害啊,居然还会吐血,病的可真严重,阎王也真是的,就不能看在自己和朝阳的关系上,给个舒服些的死法么?   想到上回死,朝阳可真是温柔啊,劈了一下肩膀,他就那样去了,比现在可好看多了。   “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啊?”他伸手逗了逗旁边时不时冲他重重呼气的老狗,“难怪他都忘了来了,果然只有你好,不嫌家贫,不嫌爹丑的,咱们不求那个什么,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   “说什么呢。”门外大雪飘摇,迎着风飘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片雪不沾,进屋后安静坐在床沿,将他搂靠在自己胸前,语调关心,“你身体好凉。”   柳非颜笑笑:“可不是么,要死的前兆啊。”   他本想说莫要胡说八道,可是想想,也并没有什么不对。   “疼么?”他看着他手心一抹鲜红。   “还行吧,就是老咳,有点烦人,费,费劲。”声音有些虚弱,他将脸靠在那个温暖的胸膛上,安心不已,要不说生了病的人,都很敏感呢,他现在就很想哭。   他用最后的力气蹭了蹭:“……你下去啊,记得要守住我,不然我,我就跑了。”   “嗯。”朝阳顺着他的背,让他呼吸能顺畅些,鼻尖却被酸楚给堵住了,不是不希望他死,只是不想看他这么受折磨。   “你是不是,可以用,你的特权,把我留一辈子啊?”   “肯定是,不然你的,小祁啊,清儿啊,早就该,投胎了。”   “慢慢说,不急。”朝阳把他搂得更紧。   他点了点头:“那你记得,把我的狗,也留下,那可是,我的儿子。”   朝阳笑了笑:“好。”   他眼角落下一滴泪来,果然还是很留恋的啊,比以前要留恋,至少在这里,阳光很暖,月色很美,有人吵架,有活生生的……生气,他还认识了小烟,那是个好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他勾起了两人一缕发丝,喃喃道:“我想喝酒了,怎么办。”   “明日便给你喝,想喝多少喝多少。”   他笑了:“这么好啊。”   颜朝阳:“只对你好。”   “……老祖宗啊。”他蜷进朝阳的怀里,撒了活着时候的最后一次娇,嘴角微微勾起,“想你了……带我下去吧。”   身体还没有彻底冰凉,手却垂了下去,连带着旁边的老狗,像是知道主人去了一般,也安心地阖上了眼。   翌日,浩荡大军便攻入了城,而弃城内空无一人,连一声犬吠都没有,只有静谧挥洒着的轻烟一般的大雪。 第17章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比起上头的天寒地冻国破家亡,地下可是真的热闹,就差张灯结彩再表演几个杂耍唱几出戏来欢迎地下第一夫人回归阴间。   这回甚至都不需要朝阳大人亲自派人去找,因为地下许多老鬼都认得他,更别提带着一条狗来投胎的,这几十年怕是就这一个了。   “夫人啊——”孟婆婆的义女立刻发现了他迎了上来,将他拉出了队伍,“来来来,大家快来看啊!朝阳夫人回来了——”   声音之嘹亮,让人不禁怀疑她原本是高山里出来的,唱的一嗓子好山歌。   鬼群立刻骚动了起来,将他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都还没来得及问候一句,人便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大家都很失望,朝阳大人恢复了法力之后变得越发霸道粗鲁了,而且十分地烟火,听新来的鬼总说朝阳大人在阳间抢人家的被褥,真是不知道作何感想——我们很穷么?   大狗在原地被围了个层层叠叠,有些害怕,尾巴都夹了起来。   “小狗狗不用怕,姐姐带你去吃骨头好不好啊,我们这里别的没有,这种东西管够。”   几个时辰之后,朝阳大人动用‘特权’在新来的阴天子与判官那里走了许多路子,最后将一堆书册摆在了柳非颜面前。   某人苦着脸:“又要抄书啊?”   “上回是你给小如抄的,这回是你自己。”   “那我还需要去上学堂?可饶了我吧,我坐不住的。”他扬起脖子撒娇。   “这是规矩。”朝阳大人很是铁面无私,完全忘了自己抢人家被褥偷人家鸡的事。   柳非颜凑过去讨好地笑了笑:“我真的不喜欢上学,以前偶尔偷听别人夫子说两句就要瞌睡了,不然你帮我去求求阎君?他不是最听你话了么?”   “他怕的不是我。”   柳非颜眯眼看着他——   “那我就住到学堂里头去,与那些野鬼一道,同吃同住同沐浴同就寝,这种日子也没有过过,嗯……”他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好像其实也不错,听上去很有意思,那我就……”   朝阳果然立刻就道:“我亲自教。”   即便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可依旧是不能想象,不能接受。   “呀,朝阳大人居然已经如此没有原则了啊。”他大逆不道地扯着比他大上几百岁的老祖宗的腮帮子,简直就是恃宠而骄,“说出去我可就是罪人了。”   “他们不敢说你。”   柳非颜啧啧:“可真是够霸道的,幸好我不是被你霸道的那群人,否则要被气死。”   他许久未在老鬼的床榻上睡了,今日也未有什么不适应,一沾枕,两眼一闭,晕了一般睡了十几个时辰。   再醒来外头又是一片喧闹。   “他们在欢迎你回来。”   柳非颜不解:“他们居然还要特别欢迎我回来?我那三百个花瓶都还没赔完呢,还有老阎王的玉雕,玉珊瑚,还有许多没用的瓶瓶罐罐——”   “还有花娘的簪花。”   “……哦。”他想起刚来那会儿好像是摸了一个姑娘的簪子,结果不见了,可是这有必要特意提起么?   他若有所感地往自己头上摸去——果然啊……   “肯定很没品味。”他抿着嘴笑。   “但是很珍贵。”上头的玉石,透着莹莹绿光。   颜朝阳替他取下簪子,用手指顺了顺被睡乱的发丝,取过一把木梳,一梳梳到底,梳进了心里。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从榻上下来了,他不知道他头上顶着的玉簪,象征着地下除了阎君之外最高的地位。   于是当他探头出窗外的时候,外头的大小鬼们都惊呆了,这是真的把朝阳大人收了啊!大人真是好宠爱夫人,这么重要的东西都送了出去!   在下边儿就开始拍马屁的也不少,人人都捧着一篮子红鸡蛋,大红的缎带也不少,凌空就开始抛,盖了他一头,撒花瓣的一看他们开始了,倒也不甘示弱,风一吹,下雪一般落了满街人一身……零零乱乱,倒是挺喜庆的,比成亲还热闹。   柳非颜一直以为大家不过是在后头议论他们几句,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喜欢他,一时感动到无以复加,内心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做一个好人,不能辜负大家的期待啊……居然将朝阳君带成了这样,实在是羞愧。   不过这里他确实是想多了,因为大家都很害怕心情不好的朝阳大人会做出什么压榨鬼的事情,想想之前被没日没夜压着轮番上工的日子,大家就也很想去跳一跳河。   与夫人学上一学,也许朝阳君心里头会舒服一点儿呢?   所以这天大家纯粹是庆祝朝阳大人有个好心情。   这一团乱麻的欢迎还未完,他就又被扯回了屋去,窗户一扫一关,很是粗鲁,大家一看便明了。   “大家回去吧,大人估计要两个时辰才会放夫人出来。”   “我们还有曲儿没唱呢,著名词人写的!都练了半个月了呢!”   “那也没办法,我的碎大石也不能表演了,专门从烧窑的那儿骗来的大石板啊。”   “酒总该送过去吧。”   大伙儿叽叽喳喳的时候,两个人抬着酒缸,在这儿等了好一会儿了,还没准备动身,窗户就又被推开了,先是飞出来一个小东西,接着又飞出来一个……夫人。   历史总是不断重演,柳非颜实在是很想哭,为什么这个发簪他碰一下就会乱飞啊!生怕碰坏了忙去接,结果也忘了现在是在二楼,推开窗直接便跳了出去。   泡了一身酒。   围观小鬼一哄而散——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夫人是不会出丑的!   柳非颜气呼呼:“你怎么不早说只有你能碰啊!”   “是暂时的,等他熟悉了你的气味之后就不会这样了。”颜朝阳帮他换衣裳,“倒是你这与水的渊源,估计是化不开了。”   这才回来多久啊,又是这样。   柳非颜重重呼吸一大口,胸腔一片舒畅的感觉真的挺好:“对了,你帮我看看小烟什么时候下来吧,我好去见他一面。”   “不去。”   嗯?   哦——   “我怎么觉得酸酸的啊?朝阳大人?老祖宗?”柳非颜叫了他许多次,也没得到回应,“不至于吧,他只是个孩子啊,天冷的时候抱着他总比抱着大黄好吧。”   “等他下来就不是孩子了。”老祖宗如是说。   “倒也是。”也不知道这回那小子能活多久,可能下来都七老八十也说不定呢,但是现在上面那个世道,有些悬啊。   这日,二人正在院里一道酿酒,毕竟成了亲,这酒不能一个人花心思了。小阎君在一旁,看着酒里飘着的一层豆子,眉梢挑起:“真的不会变成一缸大酱么?”   “嗯,这坛是送你的,无妨。”   小阎君简直不敢置信,说这话的居然是他一直很敬重的朝阳叔父,顿时连反驳都忘记了。   “你这家伙,究竟对朝阳做了什么啊!”   “你想知道啊?”他斜眼瞟了小阎君一眼,又朝颜朝阳笑得灿烂,十分讨好,宛如一只等着摸头的乖狗狗。朝阳大人心里喜欢,便亲了下去。   小阎君一拍脑袋顺便捂住眼睛,真真是不忍直视了,居然,居然变成这样不顾廉耻了啊!在外头大庭广众的!   只好灰溜溜牵着狗去玩儿了。   “诶,你刚才居然真的那样配合我,真把我吓了一跳。”他肩膀顶了顶朝阳,一幅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也不怕把你那小侄子吓哭了。”   “成亲了,我想亲便亲了。”他将花瓣在木桶中压实,取了些清水来。柳非颜立刻离他远了些,颜朝阳不解扬眉。   他道:“以防万一。”谁也说不准你这水最后会倒在哪儿。   朝阳大人笑了笑,继续做自己的,两人并排坐,倒是有几分小夫妻的样子。   “老颜。”   朝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怎么突然这么叫我?”   “没什么,就想这么叫,窝心。”   朝阳大人手指一点,一朵火花便在他掌心跳动,莹白的火光冷冷的,他一握,便四散成了光点,点了点老颜的肩膀:“再来一朵。”   两个人都笑了,颜朝阳干脆也不做了,就专心给他点火玩儿。   “如此无聊的小把戏,也亏得夫人能玩这么多回。”   “你懂什么,关键不是这个小把戏,你难道没看见朝阳大人看着夫人在旁边陪着他的样子有多开心么?就差笑出朵灿烂的花儿来了。”   “你那是什么比方?”   “同夫人学的。”   柳非颜本以为小烟要过个几十年才能下来,结果没到四五年就又遇见了。   “你说你这孩子,是不是命数里活不过十八啊。”夭折的小鬼。   小烟一把冲进了他怀里,哭道:“我也不要回去了,我也要在这里陪你!”   旁边的位高权重者将他拎到一边,小烟这才看清,原来是上次从土里冒出来的男子。   “你按规矩,投胎去。”   “那为什么柳大哥能留在这儿?”   “因为我现在是这个人的糟糠了。”他指了指颜朝阳,“不过你若是实在不想回去,我让他帮帮你,这个时候你一出生就是战乱年代,日子可不好过。”   “可是……”   “放心,万民敬仰的朝阳大人不会放着你不管的,不然他夜里就要回老家去陪孙子了。”   朝阳大人抿着唇,没说话,在后头偷偷捏了一下他的手心——不去。   再后头,两只鬼一条狗之家,又添了一口,每日都有人来送贡品,还有儿孙参拜行礼,他平白无故捡了两个儿子一个闺女还有数不尽算不清的孙子,赫然成了个大长辈,每天做什么都有人代劳。   “你说我整天闲着是不是也不太好啊?”夜里,他玩着两人的发丝,一边缠绕一边又叫颜朝阳去解开,已经是无聊到极致了。   “你不会闲的。”   “啊?那我还有什么事啊?”   “上学,我亲自教。”   老祖宗不说,他都快忘了这回事儿了,他狡黠地笑道:“那你要怎么教啊?”   “先背戒律,再学管束唔——”   他翻身压住老祖宗,捧住脸亲完一下又一下,眼神渴求:“不背,不背行么?”   “不行,这是——”   又是一通乱亲,毫无章法,宛如狗啃,却很有效。朝阳大人耳侧被咬住,那人哼哼着尾音上提叫了句:“相公——”   某祖宗连耳根都红了,显然这第一次出现的称呼给了他不少冲击,心里顿时软的不像话,搂紧了身上的人:“那便,便算了吧……”   “那我还有什么事要做的么?”   “有,你要负责给我。”   某人:“……你果然是个老色鬼。”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就是一个小小的脑洞,结果真的给写完了啊,还是很开心的!比预计还是超出了不少,毕竟估计就一万字的......不管怎么说还是很满足的!我们下一篇再见吧么么啪!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